那躯壳挥舞桌腿一击不中,打在墙壁上,桌腿生生打断,他握着半截桌腿又直直朝好人戳过来,只见他额头上贴着道符纸,竟也不撕扯下来,这情形看着甚是诡异。
好人适才接了他一下,只觉力道奇大,此刻便未再打算接他招,他看准时机,出腿踢中他手腕,不料他手腕竟纹丝不动,仍是牢牢握着那半截尖利的桌腿,好人出腿待踢飞他手中武器未果,一时下盘不稳,眼看那尖利的家伙便要猛刺过来,心道不妙。
无面自那躯壳身后出手,一把抓住那躯壳肩膀,迟滞了他的进攻,好人趁机闪开,退到稍远之处。
那躯壳给无面拽住,蓦地回身,转而刺向无面,只见无面出手奇快,以手刀斩那刺来的半截桌腿,只听“啪”一声,那半截桌腿又给削掉大半,剩下的一点仍是死死握在那躯壳手中。
无面趁势贴近使出奇快手法,霎时便已袭遍那躯壳周身大穴,初时无面还以为得手,不料这躯壳似乎并不吃这一套,见那躯壳挥舞手掌砸向自己,无面单手抵挡,二手相触,无面只觉整条胳膊皆是一震,似是骨头都要散了架,暗道不妙,忙一个鱼跃退开。
眼下观之,这躯壳出手毫无招式,却力道奇大,所谓一力降十会,无面手臂适才吃了个暗亏,便再不敢硬接他招。心想这躯壳定有古怪,怕不能以常理度之。
无面忙自怀中取出竹笛,这时,那躯壳亦紧逼而至,挥手便来打他,哪容他使别的招。
正当此时,只见好人双手提着张大被子,“呼”一声,在身后将被子盖到那躯壳头上,只见那躯壳大半个身子都被盖住,一时竟停住了步子,在那原地左右转起了圈儿。
无面翻滚避开,旋即横笛鸣奏,一阵悠扬笛声响起,好人闻得这笛声,初时只觉悠扬悦耳,少时便觉昏昏欲睡,他退至墙边,背靠着墙缓缓滑坐至地上。
蓦地,只听“滋”一声,一条手臂自被子下直直伸出,将被子生生戳出个大窟窿,无面看得心惊,忙加大气力,吹奏竹笛。
这时,好人已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睡过去。那躯壳伸出的手臂挥舞数下,也渐渐势颓,不复方才生猛,扭动挣扎了片刻,便和着被子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无面放下竹笛,长出一口气,他不敢大意,并未走过去察看,而是绕开那躯壳走到墙边的好人身侧,拍拍他脸,好人给他拍了几下,又睁眼醒了过来。
好人虽睁开眼,神智却并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道:“大哥……干得过么,干不过跑啊……”
无面摇着头苦笑一声,继续轻拍着他脸道:“说什么胡话呢,制住了,没事了。”
大殿中,这些教众炼完药,一番说话,便四下散去。唐仙客见他们各自纷纷去了大殿周遭甬道当中,只见这些个甬道内各有一些石室,巡视一番,果然都是些居室。
再察看各处出口,只见各个出口处皆有一道巨大石门阻隔,这些石门显然暗藏开启机关,常人见之,自是不知如何开启,唐仙客眼下乃是灵体,视阻隔如无物,细看之下,很快便看明内里机关情形,已知开启之法。这些石门之外,则是一段天然山洞,便直接通往外面了。
其中,他注意到有一处所在,便在大殿东侧上方的甬道旁,还有一条岔路,这岔路通往一间大屋,这间大屋内放置着一架飞具,这架飞具通体木质,颇为小巧,约莫只可乘坐两人。
这厢只有两个门,一个是连着甬道的进处,再一个便是房间的东侧有一圆形开口,开口外竟是一段笔直的圆洞,周遭洞壁甚是光滑,一看便知是人力打造雕琢而成,这段笔直圆洞直通山外,竟在一面峭壁上开口,乃是个悬空洞。
他心想此地应是个停放飞具的处所,再转至大殿,见众人都已陆续前往居室歇息,唐仙客便觉已无甚察看之处,当即便动念返回。
待好人清醒了些,无面手指屋子中央那躯壳躺着的地方:“已给我用瞑曲制住了,一时半会应醒不过来。”
好人怔怔望着那厢,蓦地忽然说道:“是了!那日我和屠户在郎中居所,也是这般情形,只是没今日这般难对付,当时我们发现郎中刚死不久,随后便如这般诈尸。”
“难道、难道郎中老弟他、他还没死,还有口气在?”好人猛然坐直身子问道。
无面摇摇头:“适才只怕也不是郎中,与他交手之时,他身子还有使出的力道,都死沉死沉的,那、那简直便是一具僵尸!”
“僵尸?呃……”好人出言急了些,竟咳了两声。
无面问道:“你没受伤吧,若有伤在身,先别说话,医馆便在左近,先去医馆看看伤势。”
好人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手臂刚才挨得重了些,有些个疼,无甚大碍。”
这时,好人突然面露警觉之色,他看了无面一眼,朝无面身后点头示意。
无面旋即转身朝屋中央看去,但见躺地上那躯壳,竟又动起来,伸手掀开盖住头的被子,露出头来,只是仍不起身,而是一副半醒模样躺在那厢。
无面摇了摇头:“不是,是唐仙客。”
少时,但见那地上躯壳说起话来:“走时明明贴了符纸的,却怎的又出状况了?”
此言一出,好人这才确信这是唐仙客,不由松了口气。
唐仙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的也起不来,只觉周身酥麻,头上更是昏昏沉沉,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无面走过去将他扶起,又扶他到榻上靠坐,好人也站起身走过来。无面解开他周身大穴,唐仙客这才觉着身子稍稍舒缓了些。无面将方才情形道与他,唐仙客道:“怪了,上回在医馆也是如此,这回明明贴了符纸的,怎的还会如此,先前从未这般。”
与此相较,无面还是更为关心藏碧山鼎教那厢的情形,唐仙客也将所见情形道与他们。听罢,无面起身来回踱步,少时,方站定对他二人说道:“这鼎教果非善类,而今看来,他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在谋划什么呢……”
“仙药!”
好人蓦地插上一句,无面唐仙客一齐看向他。
好人适才听唐仙客讲述鼎教情形,听到鼎中炼制仙药一事,随即想起那日鼎教来这细泉村为村人治病之事,那日的情形,可谓神奇,那鼎教之人不知用什么药,一口气治好了跛子瞎子还有个结巴症,如今看来,当是用的那鼎中肉团模样的物事。
想到此处,好人似乎又想起何事,忙道:“对了!仙药,数月前我也听郎中提起过,那时他说近日要炼什么仙家药材,还要我们莫要上山打搅他。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只道他又躲着炼什么狗皮膏药去了。”
“仙药……”无面道了声
“仙药……”唐仙客也沉吟了声。
好人说道:“莫不是,郎中的死,与这仙药有关?”
唐仙客顺着他说的往下想,蓦地,心中一震,忙道:“莫非这郎中吃了这仙药,吃死了?这药,有古怪?”
无面点头道:“这药多半是有古怪的,平常你们有谁见过人死去接二连三诈尸的?若说他是服了甚古怪的物事所致,则说得通。”
好人想了想,说道:“不过……大哥,那鼎教的仙药,跟郎中说的仙药,是同一种药么?郎中说的那什么仙药,也可能是其他什么药材,郎中的死,兴许只是偶然?”
无面道:“确有可能是这般,不过咱们行走江湖,当往坏处想。要我说,郎中所言仙药,便是那鼎教炼制的仙药,郎中正是服了这药才丢了性命,死后还这般情形。咱们眼下,姑且便这么看。”
这时,无面仍觉手臂隐隐作痛:“这徐家的符不管用啊,说是辟邪符,还是邪门了。”
唐仙客心一动,道:“那张符纸何在?我看看。”
二人看他神情认真,便四下找寻起来,好人在拾起的那团被子里翻出了符纸,递与唐仙客,他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而后叹道:“难怪,这符纸不管用,说得通。”
“何意?”无面好人问道。
唐仙客拍拍脑门说道:“唉……也怪我修道不勤学艺不精,这符纸虽是辟邪驱鬼之符没错,可却只能用于防范外贼,内里、也便是尸体本身有古怪,却是无济于事的。”
无面道:“那药果然有蹊跷,服之身体怕是会发生异变。”
好人问道:“大哥,那咱们怎么办?”
无面道:“听老七所言,那鼎教近日便又要下山传教,到时咱们便上去搅了他们的好事。”
随即,无面对他二人说道:“明日辰时,咱们弟兄八个在山中碰个头,商议此事。”
待嘱咐罢了,无面便出门离去。
好人行至屋中央,望着满地狼藉,不过说是满地狼藉,其实只是一张打烂的桌子。好人挠头叹道:“我的桌子……本来东西便少,摔坏一件便少一件啊,真个是家徒四壁。”
唐仙客笑道:“四哥,便是不打烂这桌子,你这屋子也算家徒四壁的。”
好人道:“唉……你也笑我,是真的更空了点……”
二人收拾打扫一番,末了,唐仙客问道:“我看你们皆有住所,却从不知大哥他家住何处,他平日里都住哪啊?”
好人昂首想了想,道:“大哥啊,他平日里四处为家,经常在咱们这些个弟兄的家中住宿,今日住你家、明日住他家,这般轮着。今晚怕是去判官家住去了,咱们这些人,住处离得都不远,我、判官还有屠户都住在这细泉村里,猎户家住附近的山上,六妹家住在东边的古玉村,八弟家住南边的画符村,都不远。”
唐仙客问道:“那判官是做什么的?怎的一口官腔,莫不是真是当官的?”判官对他颇不友善,是以唐仙客亦颇有几分在意。
好人笑了笑:“以前是当官的,在云都当过芝麻绿豆大的官,听说是因为什么案子的事得罪了上峰,待不下去辞官不干了。”
好人道:“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上山碰头议事呢。”
唐仙客点点头,正待来歇息,好人又道:“老七,你可别再出体了,若出体了,你这身子怕是又要起来作乱,我可吃不消!”
唐仙客拍拍他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哪也不去了,这便来睡的,四哥你便放心去睡吧。”
好人这才去睡,唐仙客也躺下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