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犯了些什么事,好像还蛮严重的?”老十三带着唐东一路向北,漫无目的,追兵已经甩开,但他也知道通不过其他楚国的关隘。
“他们说我是秦国派来的奸细。”每当想起这个,唐东就愤恨难平,那个即使与他划清界限但仍被他信任的人,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如此一来,可能真就从此两不相欠,各归尘土了吧,他叹了一口气。
“奸细啊,这罪名还不小嘞。”老十三突然笑了,“那只能等他们查完卷宗,让梁叶来接我们回去了。”
可唐东却说:“我不想回去了。”
“为何?”
“楚国这个地方,我受不了。”
“我这次为了救你可是把自己搭进去了,现在是有家不能回。”
唐东什么也没说,他只投以歉疚的目光。
老十三别过脸去:“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在楚国也无甚牵挂,走便走了,秦国此刻戒严,恐怕不是个好的落脚点。”
唐东说:“十三叔,我们不如去个小国,做点正经生意。”
他却一脸鄙夷,说:“你看我像是做正经生意的人吗?若无处可去,我们俩也只能落草为寇了。”
后半句似乎说得极为认真,唐东满脸难以置信,意思就是当山贼,干黑心活呗,说得那么精致干什么。
见他一脸狐疑,老十三打趣道:“你别不信,我打小就想当山大王,此时天时地利人和,你我不如正式白手起家,发展壮大后天天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二人正位于五郡山脉的几座没有命名的野山之间,凭老十三的本事,猎得一两只小兽烤烤,再熏制一番,足够两人吃好几天了,他们也不着急走,反正没什么目的,权当游山玩水,便在某个风景宜人,依山傍水的地方搭了个小棚子。
老十三戏称此屋为大王屋,以后招收流离人口,借机发家。
“那咱们以后靠抢哪个村子过活?”唐东揶揄问。
“咱是有原则的,绝不靠抢,得靠偷,这抢啊,是恃强凌弱,算不得什么本事,这偷的学问才大呢!”老十三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眼见又要沉浸在自己的“功法”之中难以自拔了。
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这偷和抢也没啥区别,反正都好了自己,遭了别人,唐东想。
山中岁月容易过,二人在那处胜地待了足有一个月,老十三在城中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到了这山中反而严于律己,胡子一刮,头发一修,眼神翘起,唇角收拢,俨然就是一枚良才美玉。
“十三叔......”唐东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惊呆了,想不到这人竟然帅的如此没有天理,难怪在城中那样行事,否则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叫哥。”老十三一抹秀发,臭美至极。老十三走时什么也没带,只随身带了一面镜子,他此时正望着镜中清澈的自己,感叹道,“想当年......”
“这。”
“算了你还是叫叔吧,都习惯了。”
这天,唐东提着桶去上游打水,不想却撞见一只惊惶逃窜的傻狍子,不远处的树林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该不会是大型猛兽?唐东一个闪身躲到树后观察情况。只见一小队人从林子里钻出,他们个个身披兽皮,不像是文明人,土著?还是山贼?
“追!”发号施令的是一个女人,衣着却跟男人穿得一样蛮横,“你们这几个饭桶,猎个受伤的狍子都能追丢!”
另外几人似乎对这个女人很是信服,似乎,还很享受她的骂骂咧咧?
他们正欲接着追赶,那女人却突然说:“等会,有情况。”
所有人都在等她下令,她嗅了几下,捡起一块石子,突地朝唐东这边甩来,那石子带着破空之音,咻地击穿了他躲藏的树木。
唐东提前察觉不妙,低头躲过一劫,他看着树干上烧焦的空洞惊魂未定。
“何人,出来!”
唐东不愿动弹,也不敢动弹。
“山贼尚且光明磊落,你这厮反倒苟苟索索?”那女人轻轻一点,离开地面,再出现时是在唐东的面前,她单手将他像小鸡仔一样拎起。
“喂!”唐东被这样拎着感到相当不适,他也试图摆出一副恶霸样子跟人对峙,“力气大了不起啊?我就一路过的,放我下来,我立马就走!”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那女人伙同众人一起大笑,“既是路过的,那就无事发生了。”
“嗯嗯!”想不到这伙山贼还是蛮通情达理的嘛,这可太吓人了,等下得赶紧开溜。
“杀了吧。”她把唐东丢到众人面前,吐出三个字,一脸轻松的样子。
我去!这也太横了吧!山贼都是这个样的吗?我命休矣!
正当一人提刀,准备剁下唐东人头,他却突然暴起,一记气波锤到那人腹中,搅得他死去活来。
女人眼睛一定:“好恶毒的招数,没想到看走眼了,小小年纪还是个练家子。”
但随后她又嗤笑道:“但是仅有八重气旋,着实有些不够看啊。”
为了蓄这一击,唐东必须使出全力,万一境界在对方之上,镇住了她,也许还能安然离开,但这也只是万一,从她刚才的力道来看,就不像是个还在凝气境的人。
“小子,你伤了我的人,就拿命来换吧!”女人拿出一根九节长鞭,一鞭抽出,一节带动一节,风声未出而鞭尖先至,就这一鞭,便可让唐东一命呜呼。
他紧闭住了眼睛。
啪!
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皮开肉绽的清脆,而是被什么东西暴力中断了,唐东睁开眼睛,老十三正握着骨鞭的第二节,鞭尖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
“好不讲理的女人!你们就这样对付一个小孩?”他面对此女毫不胆怯,厉声质问。
“你!”女人本想说她杀过的小孩何止这一个两个,奈何看到老十三的真容后硬是说不出口,她吞了口口水,“你是他什么人!我药泉做事,由得到你这蛮子插手!”
“我是他亲叔!”老十三寸劲震入鞭中,药泉只感手心酥麻,但她未松鞭劲,一把将其扯出,重整气势,又出一竖鞭。
老十三将唐东推入灌木之中,自己闪身一躲,地上顿时被抽出一道人头大小的坑洞,他定神看去,这女人力道不小,境界怕是与他相当,若有心一战,应该能打赢!
这么想后,老十三将四门金身一开,如此金光让他显得更加高大英武,也让药泉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抓准这个机会,一拳轰出,带动草木之势,一并缠绕而至。
但药泉回过神后只是轻轻一挥,便使草木退散,拳劲消失,她掌中火意让老十三心头一跳。
如此说来,这厮可能不仅境界略高于他,五行之术也是克制他的!但老十三从未惧怕,他一向独来独往,打架也是常有的事,大不了受点伤,挤点本源之力出来跟她拼了!
正当他下定决心,准备动用五行本源,当他额间开始变色,药泉却看出了他的意图,她怔了一下,连她的小啰啰都看出大王今天不在状态,
她突然说:“算了,你们滚吧,本王今天没心情了!”
老十三一愣,额间赤红之色褪去,这就放他们走了?唐东也不明所以,他从灌木之间走出来,一脸茫然地站在老十三边上。
刚才那场战斗,不是他可以参与的,虽说短暂,却也受益良多。
老十三刚刚调动本源,虽未发动,却也有些脱力,在唐东的搀扶下,他们头也没回地远离了这处是非之地,回到下游旧址。
待他们走远后,一啰啰问:“大当家!他们真走了,怎么办!”
药泉脑中还是刚才那脱战后还不肯卸下金身金光灿灿的背影,她还在恍惚之中,听到这话立马清醒,思量数秒后,她说:“追!”
“那狍子呢?”
“狍子不要了!追人!”
山脚处,老十三和唐东正急切地收拾东西。
“动作快点,趁他们还没改主意赶紧走,那女的我打不赢。”
只见上游密林一阵劲风掠过,药泉甩开了几个小啰啰,卷着鞭子飞奔下山,她心中渐渐有了别的主意。
唐东将最后一件闲时雕刻的木制小剑放进石珠:“走吧,我们去哪?”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老十三无奈道,技不如人,只能赶紧开溜。
突然,一道人影站在门口,那人狂野地说道:“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老十三见来人正是药泉:“大姐,你刚不是让我们滚吗,不用送,这就自个麻溜的滚。”
“本王现在又来兴致了!”她一手握鞭,叉着腰,脚踩屋边石,“有本事你打赢我!”
见老十三不说话,药泉又说:“打赢我,就让你们走!”
“大姐,要是我能打赢你我至于跑吗?”老十三实在无奈。
“少废话!”被一口一个大姐叫着,她实在受不了了,现在就想手撕了这家伙,“看招吧!”
一轮离火,二轮艮火,两股青紫火焰纠缠不清,化作一条火龙,朝着江涛噬咬而去。
江涛眼中一道细小的火焰闪过,他一拍地,几条粗壮水草从河中钻出,竟带起一大串水珠,灭了火势,化解了第一道攻势。
药泉眼中赞赏之色闪过,此人属木,但脑子不木,果然......
相当适合做压寨夫君呢!
她心思一动,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展露出自己的最高修为,一道至纯精气在左手闪亮,她浮地而起,扎好的头发飞散开来,犹如一尊曜日女神,背后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碎元境!”江涛遮着眼帘,防止自己被刺伤,没想到她竟然是碎元境。
“完了!”他一屁股坐在石头墩子上,郁闷的很,“小东子,听天由命吧。”
“碎,碎元境?”唐东也震惊不已,看来今天真的难逃此劫了,只是不知道这女人留他们做什么,看她之前的凶狠样子,难道是要虐杀他们获取快感?
药泉从天上缓缓落下,带着强者的俯视和轻蔑,挑着嘴角傻笑。
“我输了。”江涛耷拉着脑袋,这怎么能是对手啊,“要杀要剐,你随便吧,只有一事相求,我这小侄子不懂事,请你放他一马。”
药泉调笑说:“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想着小侄子呢,放心,你这小侄子虽然丑得不堪入目,但是我可以留他一命,让他在我寨里做个马夫。”
“丑......”唐东无言,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心口像是挨了一刀,此时屈服于这凶女人的威严之下,只能把怨气憋回肚子里。
“上路吧!”药泉说道。
“多谢女侠。”江涛拱拱拳,闭上了眼睛。
却见一道金丝缠上,将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何意?”江涛惊恐问。
这时几个小啰啰终于气喘吁吁地下山来了,药泉吩咐道:“走,回寨,本王今日就要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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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
——《勾神录》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