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妹好象什么事也不管，由员工自觉发挥，岗位堆模、出现废品她似乎也没在意，解脱出来后她不再碰点油的针筒，没事自己看看报表，和品检聊聊天。跟肖小珍相比，她好象更亲和，员工们感觉轻松多了，平时肖小珍对员工很严厉，所以很多员工庆幸戚大妹来管理一组。

袁万琼虽和肖小珍吵过架，这一架，反而吵出了好感，肖小珍没来，袁万琼倒有点惦记她。

肖小珍旷工一天后，再来上班，发现戚大妹已代替了她。一切已经明了，无须再多言，于是写了一份辞工书交伍天明，伍天明见她急辞工，满脸堆笑，显得很关心的样子说道：“要不，你把这个月夜班上完，我跟上面说一下，看能不能让你接完全部的工资。”

“不必了。”肖小珍用不着他假惺惺。

“肖小珍很有能力，走了挺可惜的。”肖小珍走了快一个月了，袁万琼还时时念及她。戚大妹听到，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老大不舒服。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暗中观着，哪些人自觉哪些人懒散，跟些人听话哪些人难管，她了解得差不多了，现在地位已固，是时候收网了。她琢磨着找谁发难，来个杀鸡儆猴。

一次，张加军不知为着什么事和袁万琼争起来，袁万琼仗着舌尖嘴利，一顿抢白，竟说得张加军哑口无言，待袁万琼走开，戚大妹来到灌油这头来时，张加军朝戚大妹一努嘴道：“大妹，袁万琼很狂啊，给她点颜色看看。”

我原想大妹肯定不予理会，哪知她马上接口道：“哦，是吗，看我怎么收拾她。”

戚大妹也不直接找袁万琼开吵，而是在废品框里找了一片有问题的胶牌，一下子甩到她面前，骂道：“看你吹的什么模，这种模也放过来，妈的，你眼睛瞎了吗。”

这个胶牌差点打到袁万琼身上，她忍着气，皱眉道：“你怎么说话的，吹模哪能保证百分之百是好的，那么多模，漏看个把两个也很正常。”

“你是不是和肖小珍吵赢了，就觉得自己很牛，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戚大妹成心要吵，所以专捻难听的话说。

“当个助理有什么了不起，算个屌。”既是找茬儿，袁万琼说话也不客气。

“你有屌吗，啊，有屌吗，”戚大妹将手朝她面前一伸，叫道：“把屌拿出来让我看看，把屌拿出来。”声音很大，把全组的人都惊动了，大家都朝这边看过来，有些人在底下掩嘴偷笑。

袁万琼没想到戚大妹这种话都敢说，又羞又气，眼泪都出来了，她哭道：“不要脸。”

“究竟是谁不要脸，是谁说算个屌的，我不算，你算，那你就把屌拿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拿出来呀！”一向腼腆的戚大妹语出惊人，并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碰上这么个角色，袁万琼哪吵得过她，马上败下阵来，可平白被骂，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当下哭着去办公室找伍天明。

“大妹，你利害！”张加军向她竖起了拇指。

“小事一桩。”戚大妹这招既打击了袁万琼，又笼络了张同军，可谓一举两得。

这回伍天明没帮袁万琼，只好言抚慰一番就让她回岗位了，戚大妹也没再为难她。

事后，袁万琼故作神秘的说道：“我知道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引得戚大妹跟我吵，啍！谁让我不好过，我也会让谁不好过。”看着我和张加军，眼神飘忽不定。

张加军心里有亏，表情尴尬，闪躲着她的目光，这个面冷心硬的家伙竟也在袁万琼面前不自在起来。

原来，组里有和袁万琼交好的悄悄告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后，袁万琼不再恨戚大妹，转而恨起张加军，两个人心存芥蒂，尽量避免交流。

组里新上一款透明胶牌，加了一根透明油管，没添加人，仍是我和张加军两个人灌油。灌透明底不比其它底色的胶牌，有很多讲究，模槽不能有残屑，离袁万琼的风枪要远一点，进烤箱要轻推不能掉渣，温度有严格要求，生一点雾蒙蒙的，熟一点烤糊变色，灌这款胶牌就要很小心，我们灌不过来，一向不动手的戚大妹偶尔也会过来帮忙，但见她，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捉住油枪，躬着身子从张加军身后绕过来，眼睛紧盯着模槽，专注灌油，脑袋隔张加军很近，胸部都擦到了他的背肩上。

此时正当四五月份，天气回暖，穿得比较单薄，张加军鼻中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感受着她的软玉温香，心中一荡，顿觉浑身一阵燥热，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大妹……。”

“干嘛。”戚大妹停止了灌油，奇怪的看着他。

“不干嘛，就是想叫你一声。”

戚大妹这才惊觉到离他太近，急忙站直了身子，横了他一眼，说道：“有病。”

这之后，戚大妹就很少过来灌油，即使来了，也会和张加军保持距离。

人，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就会产生好感，何况，戚大妹还长得那么漂亮。

张加军喜欢戚大妹，自感形秽，这个只知道争强好胜出风头的汉子，竟也有腼腆害羞的时候。袁万琼看在眼里，每当张加军找戚大妹，她就会抿着嘴偷偷的笑。

戚大妹是聪明人，岂会看不出张加军的心意，她看不上张加军，一个好打架斗殴的混混，还坐过牢，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个火坑，而她戚大妹是绝不会往火坑里跳的，要不是张加军是她的手下，她连话都懒得跟他说。

她故意躲着他，或给他难堪，让他知难而退，别痴心妄想。张加军是个粗人，哪体会得了这些，抑或是他根本装作不知道，只有这样，才可以继续骚扰她。戚大妹见他这么不识趣，心想，还是挑明了的好，免得他误解更深。

在一次灌油中，张加军要教戚大妹怎样灌得又快又好，戚大妹突然生气的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还用得着你来教？别给了你点甜头你就蹭鼻子上脸，惹得我毛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当着这么多人，张加军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他要给自己找回点面子，言不由衷的强自分辩道：“你想多了，别自作多情了好不好？”

戚大妹哼了一声，说道：“没有就好。”

张加军心冷到冰点，算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他灌油也不再上心，换一桶油也在油房磨蹭半天，模堆积得越多越要离岗。

胶牌部为防止员工多人同时离岗影响生产，每个组配有一个离岗证，规定每次离岗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员工离岗必须配戴离岗证，凭证离岗，一到上班，张加军就把离岗证拿在手上，出车间门溜达一圈回来，打个转又出去了。一个班总要离岗四五次，员工们对张加军霸占离岗证已颇为不满，碍于他的脾气，不敢怎样。

对付这样的人，她戚大妹有的是法子，几天后，戚大妹要求组里人离完岗后，离岗证交到她手上，要离岗找她拿，离岗证不再在员工之间相互传递，逢到张加军找她要离岗证，戚大妹就是不给他，张加军要了几次无果后，也不管有没有离岗证，自行离岗。

这下，戚大妹可抓到他的把柄，无证离岗这个“罪名”是跑不脱了，就开单罚款，张加军跟她吵，戚大妹也不跟他费话，直接把主管伍天明找来。

伍天明是个乖人，知道张加军外头有人，不想两头得罪，但在这么多员工面前威信还是要的，他皱着眉头对张加军严肃说道：“跟我来。”就回到办公室。

待张加军跟到办公室，伍天明指一张凳子让他坐下，问明原委后，温和的说道：“她不给离岗证，是她的不对，你可以跟我说啊！你这么一搞，本来有道理的事，变得没道理了，你这不是得不偿失吗！现在，她告到我这里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理？”

张加军想想伍天明讲得也对，一时无语。伍天明见火侯差不多了，和颜色悦色道：“这样吧，那张罚款单我也不签了，听戚大妹说你老是离岗，以后不要这样了，别让我难做。”很有一番为张加军着想的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张加军自当听从。在管理上，戚大妹果然有两下子，总有办法就让张加军这个猛人动弹不得。

回到座位上，张加军恨恨的说道：“妈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跟戚大妹开一句玩笑话了。”

袁万琼看着他，鄙夷的道：“你哪里舍得？”

“再跟她开玩笑，我就不是人。”张加军发誓。袁万琼不相信的笑了笑。

打这以后，张加军真的不再跟戚大妹说话，甚至她来了，他也把脸偏向一边不看她。

见此情形，袁万琼觉得报复的时机来了，她要找机会和张加军吵一架，以雪前耻，一来，戚大妹该不会帮他了，二嘛，她量张加军不敢当众拿她怎样，论言词便给，口舌之利，张加军哪里及得上她。

趁着张加军和我正聊得欢时，袁万琼故意对张加军道：“喂，你嘴巴不关风吗，口水都喷到我手上来了。”

灌油和吹模隔得近，说话没小心喷溅到她身上也未可知，张加军抱歉的向她笑了笑。

“谁跟你笑，”袁万琼皱眉厌烦的看着他道：“你个烂人，挨着你肉都要烂一块。”

“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张加军收起笑容。

“你就是有毒，”袁万琼尖酸的说道：“上次你的口水喷到我手臂上，害得我那地方长了一个泡，不痛不痒就是消不了，用肥皂水洗、擦药都不管用，后来我硬是拿刀子把这块肉剜掉挤了好多血才长好，你离我远点儿。”说着还往外挪了挪，一副万分嫌弃的样子。

旁边的人听得都笑了起来，张加军满脸通红，对袁万琼道：“你说话好刻薄，小心嫁不出去。”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你，别人也说你的不是。”袁万琼胡乱道。

张加军忍不住问：“哪个？”

“肖小珍。”袁万琼随口报了个名字，反正肖小珍已经出厂，也无从对质。

“她说我什么了？”张加军顺口道。

这下正中袁万琼下怀，不骂白不骂，只听她道：“她说你长得丑，丢人现眼，一脸衰相像死了冇埋，脾气又坏，什么不能干就干什么，是个十足的人渣加败类。她说你活着就是个祸害，谁交上你那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说你这种人就应该在监狱关一辈子……。”袁万琼每句话都带上‘她说你’以示和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个传话的，有了肖小珍这块挡箭牌，她骂起人来肆无忌惮。

“住口。”张加军愤怒的打断她。

“又不是我说的。”袁万琼假作愕然道：“是肖小珍这样说你的，你冲我发什么火？有本事找她去啊！”

袁万琼这招果然令张加军发作不得，只是烦燥的朝她挥挥手让她别再说了。袁万琼暗暗得意，自觉大为解气。

与张加军交恶，戚大妹心里也七上八下，担心他报复，自己一介女流，他若发起狠不顾一切，那自己是很危险的，这个自称“人渣”还得意洋洋的痞子，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张加军越是洋洋不睬，戚大妹越是不安，指不定他还憋着什么坏，后来想办法，总算把他调出一组，这才松了口气。

除过张加军，还有一个人喜欢戚大妹，那便时提拔她的科长伍天明，追肖小珍碰钉子后，他已成员工们私下谈论的笑话，伍天明也变得谨慎起来，没有一定的把握不再出手，眼下，他要先给戚大妹一点甜头，把不满戚大妹和戚大妹不满意的人全调走，再把熟手都调到她的组，让她既少操心又能出成绩，她感激自己，对自己有好感了，就好办了。

他经常请组长、助理吃饭，三五人不等，请的人也经常变动，而戚大妹每次都在被请之列，为了不致太着形迹，对戚大妹既不特别热情也不太过冷淡。每天总和她碰个面，聊几句不相干的话，展示他动人的微笑，让她在工作、生活中处处都有他的身影，让她习惯有他，他要在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俘获戚大妹的心。

伍天明哪里知道，此时，戚大妹的心里住着的是另一个人，这人名叫杨龙瑞，四组组长，乍一看，杨龙瑞长得并不出众，个子不高，眼大无神，有着和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但如果看了一眼他的妹妹杨春风，就立刻觉得他也卓而不凡。

杨春风美出了天际，难描难绘，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显得失色，见过她的人都无法忘记她，她有一种神奇的魅力，再差的心情，看到她立刻也变得好起来。只因杨龙瑞是她哥，带一点她的影子，给人的感觉瞬间就不同了。杨龙瑞为人沉稳，来厂不到一年就提为组长，对这个妹妹极为爱护，管得很严，不让她在外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