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桃提溜着少年的领子一路拖过来,时不时踢开沿路的石块,跳过红水构成的小湖泊,一路走到赫连贺和雷彻面前。
苏一桃一踩这货的鞋边,把他的鞋都踩下来,即使跑路在这山里也跑不远,然后单手按着他的肩,给这家伙强行按着坐在地上。
“你谁啊你?”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比应该是十三四岁的赫连贺看上去大一点,比可能是十七八岁的雷彻看上去小一点,大概和看起来是十四五岁的苏一桃差不多。相貌倒是清秀,看得过去,比他们这一群要么灰头土脸要么血次呼啦的牛鬼蛇神强得多。此时正被吓得瑟瑟发抖,雷彻估计是苏一桃手劲太大,捏进他肉里的缘故。
也可能是他面前的这些人真的很像邪教组织派来对他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神秘祭祀的缘故。
“你……你怎么会……怎么会醒来……”
少年低着头,话里是指雷彻。
怎么会醒来?
雷彻一挑眉,和赫连贺默契的对视一眼,两个人紧接着露出了妖魔般的狞笑。
少年一哆嗦,猛然间觉得事后的苏一桃突然间安全感爆棚。
“我醒来让你很意外吗?”
雷彻气定神闲的盘腿坐在地上,托着下巴玩味地看着他。
“不、不意外……不意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忙改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赫连贺双眼危险的眯起,声音带着寒意彻骨的笑意。
“哦?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今天无论被怎么样都不知道?”
赫连贺耍个小心机,故意抱着双臂,让少年看见金水山中门残破的标记。
少年害怕的牙齿都在打颤。
金水山中门都是一群被门派抛弃却又无法离开的弟子,常年远离家乡又时刻处于门派见不得光任务的最前线,心理多少都有点变态,落到他们手上只能求着这辈子受的苦能化成下辈子享的福——这么一想被残酷虐待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好很多?不过这都是雷彻的个人想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认识和正常人是不是一致,那群人又拿他干了什么,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小子了。
所以他毫无负罪感的做了赫连贺的帮凶,和他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欢天喜地的开始审讯这个可怜的娃。
“知道什么最好说出来哈,我倒无所谓,你旁边这家伙可是心理变态名门出身,我可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能找条生路。”
赫连贺瞪他一眼,继续啧啧出声。
“诶?你牙还挺长的,要不要修一修?我看你这脸蛋就这牙还有点不完美……诶呀!眼睛珠子也有点大,还有点胖,不过从皮下面抽点油下来应该很不错,我得好好修修啊~”
人类最古整容医生赫连贺笑得可开心,雷彻更新了对他的认识,这人身在中门果然多少受了点影响,以后千万别把他惹急了。
之后的几年他却在赫连贺的雷点上舞出精彩人生,和他随便开黑色玩笑却毫无波澜,那就是后话了。
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少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苏一桃,在场看起来似乎是唯一的正常人。
他当然知道赫连贺话里什么意思,但是他也不想说出来那些事,他只是过来打工的,莫名其妙被拽来的这个地方,又不得不给他们干那种事情,本来他对着一切早已麻木,想着可能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拿来当成合适的材料吧,想不到偏偏今天出了事情。
本来蓝风只是在烧炕,却听到噼里啪啦兵器的响声和惨叫声,他怕极了,一点也不敢看外面,就借着瘦巴巴的身体缩进了炕道里。
外面不停的震动,他吓得一动不敢动,一直缩到周围安静下来,就钻出来了,没想到一出来就撞上了苏一桃。
他知道雷彻的身份,他待在暗室,那是他们每个月都把几个人关进去,进去了就再也不出现的地方,虽然只是最低等的杂役,蓝风也偶尔看过几眼,他这辈子都不能忘掉那几眼。
他们喂雷彻吃他们。
蓝风胆小,但是蓝风不傻,他清楚的知道这种事情说出来,他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他只想当一个杂役,并不想被卷入任何一场风波里。
但是,但是。
这两个人是神经病吧!?
他惊恐的看着赫连贺一边乐呵呵的给他讲以前金水门干脏活的种种细节,一边拉起他的手,两根手指夹着其中一根,使得力气大到他都快痛出眼泪,而雷彻笑眯眯的在旁边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反复告诉蓝风只要他说出来赫连贺就会放过他,放过他又能到哪里去!
于是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苏一桃,但是失望的看到苏一桃完全没在看他。
蓝风可能觉得和他身份差不多的苏一桃会同情他一下,但是显然乞丐的身份还是给苏一桃不少社会经验,长期饥荒环境下很多残酷的场面她都见过,更何况这俩人说了半天实际上都没真的下手,她一下就明白他们只是在威逼利诱,演戏给蓝风看,于是就没有多管。
苏一桃看待这世界很简单,也很透彻,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连拳头都不需要就能解决的事情那还考虑干什么?把事情交给会动脑子的人就行,她只管听他们的。
于是她放空了自己,把动脑子的事情交给了赫连贺和雷彻,只是牢牢的制住蓝风,意识已经飘到了等下山后到底吃烤红薯还是糖糕这个重点问题上,并没有管蓝风。
蓝风没能坚持多久,也就是一刻钟左右,苏一桃还没解决完吃这个终身大事的时候,蓝风的心理防线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雷彻倒是无所谓,他早看出这家伙不是那种意志坚定的人,只是他看到赫连贺失望的表情和磨着指甲的动作时,还是决定得在枕头下至少压个剪刀。
这人晚上有一定可能真的会一刀把自己脖子剌了然后告诉所有人“吾好梦中杀人”。
“所以,我到底是打哪来的,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雷彻示意苏一桃把他放开,蓝风活动了一下疼痛的胳膊,咬着嘴唇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雷彻是鸩门的创造物这没错。
但是他似乎不单纯为鸩门所用,也并不是鸩门凭空造出来的,和书上说的一样,雷彻确实是众多人所谓神识的集合体,其实就是记忆,据说是为了让雷彻拥有一个超乎常人的身体。
“这不就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赫连贺往头上浇水,凝固的血块被热水化开流了一地,洗澡房本就腥臭的味道更重了,这腥臭一般来自似乎没洗过澡,头发都快油成手把件的赫连贺,一半来自泡在红水里酿造多年的雷彻。
“是这个理没错,但是总有人真的信这些,不过他们也确实有点成效,我现在有很多人的记忆,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暗室,但是却知道很多东西,那些都是各种人的记忆。”
雷彻也跟着一起洗头发,他们俩把整个洗澡房搞成了血海,但是总算消除了身上的大部分味道,彼此看上去也人模狗样了一些。
“你说话怪怪的都是因为那些记忆?”
“我说话很怪?”
雷彻很惊讶,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正常来着,因为看赫连赫还有苏一桃都没什么反应。
“苏一桃粗神经,我是习惯了,但是第一次听你说话真的有点被吓到了,比如‘翻车’,我从你嘴里听到过这个词,还以为你疯了在说胡话。”
“我脑子里有一个人的记忆很独特,他似乎并不生活在我知道的任何一个国家,认知的东西也不同,他知道很多东西,但是最后还是被杀了。”
“具体都有什么?”
“炼制一些东西的技巧,制造一些东西的方法,反正挺多的,还杂,回头我告诉你——顺便提起疯,你明明才是最疯的那个。”
雷彻对赫连贺指指点点:“什么都不管就冲上去,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我们明明是合作关系,你连这点自觉都来不及放脑子里吗?”
“啊?你站那半天像个花瓶一样什么用都没有我说你半句不好了吗?我一个人打了那么久,换回来的就是你大言不惭的讲我冲动了?”
赫连贺嘴上也争强好胜。
他们本来是很正常的在吵,后来就变成了……不正常的吵。
“啊对对对,你站那发挥了具体的重大的作用,要是没有我你也能站那靠指挥打赢。”
“也不知道是谁打了半天还没人家踹一脚来的快。”
“笑死,你那个血放了半天除了背景有任何具体的用处吗?”
……
等他们边系扣子边吵着从里面出来,已经接近下午,苏一桃早早地在旁边的洗澡房里洗完,还在不停的甩自己头上的水,旁边被绑在树上的蓝风不幸遭难。
常洗澡对人的颜值有维护提升的作用,此时大家都处于洗完澡几分钟后的颜值爆棚期,苏一桃虽然说不上什么绝世美女【她的粗糙让雷彻很难把娴静一词安到她身上】,长相倒也清丽,只要不忽然像狼一样把牙龈都露出来,确实是个活泼可爱的少女;赫连贺把金水门的破衣服换掉,又洗掉了头上的污垢,顺带剪了一下头,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脸有些圆润,如果不张嘴看起来也俊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倒也显得人很聪颖;雷彻应该是快成年了,他从铜镜中看到自己——长相略有些阴柔,但是并不是不好看,只是刻板印象作祟一眼看过去就不太像干好事的人。
……行吧,除去个别因素他们确实还挺不错,至少走在大街上买药不会被踹走。
“再不下山来不及了,现在能快一点是一点,苏一桃,跟我们下山搬东西,蓝风——”
雷彻思索片刻。
“一桃,放开他吧。”
“为、为什么?”
蓝风张张嘴,却只能吐出这一句话。
雷彻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家里没人,现在这个重要的任务只能交给你了,你现在也是山门的一份子吧?过去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咱们以后再说,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把自己的饭钱挣上才是要紧事。”
……我这是,能活下去了?
是的,他居然没有被他们这两个看上去特别擅长毁尸灭迹拍屁股走人的家伙杀掉,而且居然还能继续干活赚钱。
山门的一份子……他们还让自己独自看家。
“其实主要是因为我们太穷了雇不起人如果只要吃饭就能满足岂不美哉而且就算你想跑你跑的过唔唔唔唔——”
雷彻用闷死赫连贺的劲捂住他的嘴,温柔的微笑。
“欸?他刚刚说了什么吗?你有听见吗?”
蓝风感动的眼泪憋了回去,并发誓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两个货的任何一句话。
雷彻非自主发动的神秘主角光环发动失败,由于它的原主人意外身亡,也许是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