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对于期末数学五连挂的林沭阳来说,这并不足以影响到谈话:
“是啊。毕竟人就活这么一世,还不如好好享受享受再死不迟。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人还是要活得有质量才行。”
罗梦忆边想边说,“虽然人生短暂,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但在这短暂的时光里能够充实自我,并获得一般人所无法企及的智慧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但为了追寻那来自远方虚无缥缈的浮华掠影而穷尽一生心力,是否又有些南辕北辙了呢?”
林沭阳接着她的话道:
“当你发现你所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某人随口编造出来的一个拙劣而又无耻的谎言时,你又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反思,以及在既得资源的基础上重新构建一个目的地。”
罗梦忆轻声回答,“既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个谎言,那么我们就有了一个成就全新自我的契机和理由。—而那些经由谎言而制作出来的副产品将会成为我们崭新道路上雄伟而又意义重大的里程碑,而那段谎言也将让我们永远保持警惕。”
“就像在自己艰苦卓绝的求学生涯中加入一些调剂品,从而使自己能够以一个更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枯燥无味的苦修一样。发散自己的思维、打开自己创造的源泉,让这个‘温柔的谎言’成为我们现实世界的基石和底座。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诚然。过去和未来的所谓自己都不是现在的这个能够改变一切的自己,既然我们手中掌握着未来和机会,那我为何又要把它白白浪费在懊悔过去和恐惧未来上呢?我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创造者啊。”
“在黑暗的污浊中找寻那来自光明的残酷启示,那是所有找寻真相的人必须经过的试炼—或者说阶段。而我们现在所要做的便是从我们眼前的黑暗里寻出一条通途,重回正轨。”
林沭阳轻声附和着罗梦忆的话语。
他觉得自己现在才是在听老师讲课—
虽然这些知识在外人听来显得异常晦涩乃至艰深,但它却比林沭阳之前所听到过的任何一种知识都要悦耳动听、内容也远比课本上的知识要来得容易接受得多。
就好似阅读一本自己非常喜欢的读物那样:
在百无聊赖的闲暇之时,泡上一壶甘甜的茶水—或者把其他的什么饮料倒在杯里、就着窗外那耀眼的阳光、细细品读书中的内容。—
当然要是阴雨天的话也不用太在意:
反正就自己现在所坐的位置来说,雨水是无论如何都扫不进来的。
相比之下,他更需要担心的其实是那来自室内的、比扫进来的雨水还要令人扫兴的存在:
那一天到晚从不间断的疯狂唾沫—
以及它主人那完全写在脸上的嘲讽和鄙夷。
该死的家伙,我总有一天要把你给除了!……
不过林沭阳看着此时正讲得神采飞扬的地中海老大叔,觉得他这个样子貌似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对待的理由。
毕竟这位汪老师好歹也是服从校方指令、按时上班下班批改作业兼考场监督的的公职人员,只是他对待差生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有些不敢恭维就是了。
而且他最起码也不会和那些家伙一样,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恶心人。—
“那你觉得他的存在让你很困扰吗林沭阳君?”
“还好吧,我和他之间现在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了。”
听林沭阳这么说,罗梦忆只是轻叹了一句:
“可惜啊,即使理智如你,还是做了一个从长远角度来看并不那么明智的选择呢。”
“此话怎讲?”
林沭阳想知道自己的这项决策的问题所在。
“因为你作为这个小社会里的一员,可以不去和那些同学做朋友,但你必须要在老师的眼中取得一席之地—尽管这在你看来可能是个耻辱之类的东西,但你要知道,在学校这个生态体系中占有绝对优势的其实还是老师和在他们之上的领导。要是你能够巴结好他们,并且在学生群体中的声望也能够达到一定高度的话,称霸校园对你来说就非常容易了。
“当然我也不是要借此机会怂恿你、让你去做一个类似校霸之类的痞子角色。你必须要清楚地知道,作为这个社会的一员,你要想得到长远的晋升,就必须要先得到上层或者中层接机人士的接纳与认可。”
“那你的意思是说:学生会和校领导、以及归他们所属的各级下层单位是我先手必须得攻占的目标吗?”
林沭阳按着罗梦忆描述出的架构,整合出了一条用于晋升的路线:
步步为营,慢慢地消化他们、融入他们、并最终—
解决它们!—
“是的,但不可操之过急。”
罗梦忆提醒林沭阳,“这是一条极尽危险与诡谲的升腾之道,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尸体陈横在这条道上;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在与它的抗争中选择了臣服、并将自己原本自由的那部分意志,强行封锁在了那由他们自己的贪欲或者其他负面情绪所搭筑而成的欲望牢笼中麻木不仁、自生自灭,但我相信,总有人—或者说,一个智者,能够看穿他的诡计、揭露他的阴谋,并最终让他得到应得的惩罚。”
“那我想当上这位‘智者’,还得走一段很长的路是吗?—“
“那倒不用,你只需要学会如何去接纳那些你曾经看不起或者鄙夷的人就行了。
“而且我发现汪老师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凶—你看,我们俩在这里跨组聊了半天的闲天,他居然都还没有发作。”
罗梦忆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林沭阳注意汪老师讲课时的情态。
林沭阳这才意识到,汪老师虽然口中滔滔不绝地讲着课本知识,但眼神却一直在扫视着全班,观察着班里同学们的一举一动。
见林沭阳这个低头族居然抬头望向了他,汪老师便随即暂停了自己的讲课:
“那同学们自己做做练习,我一会儿叫人上来示范。”
听老师这么说,其余众人便都把头埋了下去演算起了课本上的数学题目。只有林沭阳还像个没搞清楚状况的路人甲般死死盯着汪老师。
不是因为他脸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是林沭阳发现自己居然在那一瞬间读取到了汪老师的思绪:
马迹卡(不会吧)?……
我居然能够读到他的心思……—
那么林沭阳啊,你终于打算要走出我们班的差生行列了?
看着汪老师双手扶着讲台的样子,林沭阳一时间方寸大乱:
他还没有和这种类型的人在心灵上打交道的经验,所以有些手足无措:
额……老—老师,
你确定……能感受得到我的感官吗?……
汪老师略微皱眉,似乎他对林沭阳的回答不太满意,他那架势大有种待会儿想让他来解决这道题的既视感。
林沭阳见势不妙,便赶忙又补充了句:
那—那我现在就试着解一下这道题,等下课了再给您看看我解得对不对哈。
这还差不多。—
汪老师的嘴角处流露出了一丝旁人察觉不到、但在林沭阳看来清晰可见的上扬弧度:
那就好好努力、待会儿下课以后,我要看到你的态度。
言罢,他便把头埋了下去,察看起了课本上的题目。
见汪老师如此言之,林沭阳便也赶紧埋头下去做题。
只不过……
他说的这道题是书本的多少面的第几题啊这个……—
“在这里,林沭阳哥哥。—”
叶凌辰顺手帮林沭阳翻到了对应的页数,并为他标记好了目标题:
“他要求做的就是这道题—还有往下数的那几道。”
“谢了凌辰—”
还没等林沭阳谢完,一张被折叠得异常工整的纸条从他的左手边飞到了他的桌上,为他解决了这些题目。
林沭阳虽然不清楚这位小姐在德国的时候是否有自学过中文,但他敢保证她除了身材、肤色和发色以外绝对不是一个德国人:
很好的开始哦林沭阳君。不过你想要获得更多进展的话,还得再多下点儿功夫哦。~
看着纸上那行端秀清新的小字,林沭阳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看来你还真是不怎么擅长于伪装呢小姐。
身为一个外裔德国人,居然比我这个土著还要精通中文,你怕是待会儿要说你有独特的理解技巧哦—
那又怎样?反正我有得是理由给自己开脱。
罗梦忆开玩笑似的冲他努了努嘴:
赶紧抄题吧,免得他到时候在办公室里玩儿了命地噘(骂)你。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
都听你的。—
林沭阳打开纸条,按部就班地抄起了答案。
“好,我们来让一个人上来解这道题……”
汪老师在黑板上板书出了题目,对下面的同学们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林沭阳立马心领神会:
揭晓谜底的时候到了!
因为汪老师经常会使用这一招来测验上来写题的这位同学是否溜号或者是溜号时被他给发现了。
而且就他刚才那样子来看,八成是盯上我们俩儿了。
要是他点了我的话,我就带着罗梦忆给我的纸条上去答题,要是被抓进办公室了的话就说是我觉得她成绩好,想和她组个学习对子以摆脱差生行列。
要是她被老汪选中了……
嘿嘿,那我就在这里看她到底该如何发挥。
撒,来吧!—
“罗梦忆同学,你来解一下这道题。”
“好的老师。—”
好了,该看戏了。
罗梦忆不紧不慢地走到黑板前,从粉笔盒中拿出一支白粉笔,稍作了些思考后,便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地完成了解答。
“嗯,很不错。”汪老师略感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谢老师。”罗梦忆微笑着点头致谢。
“不过话说回来啊罗梦忆同学—”
汪老师貌似发现了一个疑点:“你身为一个外国人、中文却这么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在里面吗?”
“是这样的老师—”
见汪老师发问,罗梦忆便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因为我之前在德国的时候,从我哥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这里,再加上我后来由于信手沾来、研究了一下世界历史的缘故,我便逐渐开始对这个神秘而又古老的国度心生好奇,想着总有一天要踏上这片土地、留下一些属于我自己的足迹。—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遇到了各种阻力、也曾想到过要放弃的说,但在我哥还有其他人的鼓励和帮助下我还是坚持了下来,并最终来到了这里与各位相见。”
“那么,你是一开始就准备到这里来旅行的吗?”汪老师问。
“是的老师。所以我在来这里之前便做足了与中文有关的功课。—不过我对于它的掌握可能还没有你们那么熟练,所以还请各位以后多多指教哦~”
是啊,这是必须的……
看着罗梦忆挠头傻笑的可爱样子,林沭阳心里倒是开始盘算起了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刚才提到的那位“老哥”的身份问题。
这个倒不难猜,毕竟按照叶凌云圈子的成分来说的话,不是贵族就是总裁,要不然就是一些危险狂妄的类佣兵分子了。
“那林沭阳哥哥你觉得明浩哥哥他很像雇佣兵吗?”
见林沭阳有如此想法,叶凌辰便顺藤摸瓜般随口问了一句。
“不算是,但我觉着也差不多。”
林沭阳就着自己对那位“狂狼先生”的印象回答叶凌辰:
“我感觉他像是有什么把柄或者弱点被你哥抓住了、要不然就是他之前受到过你哥的恩惠。不然这种连校领导们都得避让三分的狂傲之狼怎么会向一个看起来只会花钱和泡妞的富二代低头?—当然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做个类比。”
“这我当然知道的啦林沭阳哥哥~”
叶凌辰稍微靠近了些,“不过硬是要说的话,凌云哥哥他这两者都占全了哦。”
“都占全了?”
“嗯。”叶凌辰点了下头,“凌云哥哥他在明浩哥哥最为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而且还和一些有关人士商议,给予了他一个意义—一个能够让他得以继续存在于世的意义。”
“那…那个意义是什么?”
手动给予一个人存在的意义?
那这会是怎样一个操作流程呢……—
“一个泛化的概念,不过它有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做‘决心’。”
叶凌辰轻声道,“它是我们作为一个拥有理智的异能者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它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嗬啊~!—调控我们的情绪,让我们不至于被那些负面的情绪给…彻底掌控……”
“是吗?……”
林沭阳虽然很不想打断叶凌辰,但她现在那样子真的很像一只拿他的身体当树的树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