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业城野心家终于功成,再懒披臣皮。
而朝阙浆浮巷的两身官衣,还是要再穿一穿……等到主上令下,就将一整个京城,尽翻覆去!
“邺相竟是可信,拦下慕容…”
穿兰衫的人拿起圣国官服往身上比,没理会那发声的人,道:“这身衣裳还是太显眼,我得退一阶。”
那人问:“…你这时退?那我呢?”
“退,邺相他一人足够。”
薛杜蘅不解,怎么就还真信了邺相?这不是赌么!
但他不信邺相,却信面前人决断,只得听命。
“等不了多久了,主上会有决断。”
林徽抖抖别国官服,看木门前庭院上的流云,还有浅淡的蓝天幕。他在金荠园安排不少暗桩,与三皇子案纠缠起来的刺客盔甲的密银也是他的安排。
他与邺相一同试探圣国太子,也提醒主上。
虽然主上与圣国太子种种……但又如何?哪个帝王没有私情妄事,没有风月骇闻?
一个露水情缘,不算什么。
他相信自己选的追随之人,燕潮绝不会因私情误大业!
这就够了。
......
“殿下?”娇栀叫醒恍神的圣洇流。
圣洇流目光回到眼前,看着娇栀心里复杂。
日前见到陆失其与祁原话别,祁原说:“等着元主来赎就是,总不会比你修书搭的钱还多。”
陆失其却恹恹,又笑:“这样风声,总告诉我元廷换了血,那气息不一样了。”
“就怕是…宣帝不测。”
洛津一事本不能动摇慕容,怎么暗探就传回慕容篡国朝的消息?
而且,慕容而今在元国一手遮天,屠杀宣帝子嗣,却将另一个宇文氏——晏王之子的朔王封为三册统帅,隐隐有要征讨圣国,夺三册之意……
圣洇流不由得将所有事串起来,洛津是由邺相主理,密银的把柄也在邺相手里…
一个是元军伏兵,一个是燕家忌讳。
邺相是圣国的一人之下,他有必要去勾结别国么?
除非他想篡位!
所以这根本不可能,圣洇流一时理不出头绪。
但见娇栀疑惑,自己却霎时想明白了。
眼前这个燕家人,身边多的元国婢子,还有…那多余的梅妃拘禁之事……
是否都是与这人相关?
“殿下呆了,不理你了,吃东西去。”娇栀见圣洇流这样子觉得没趣,就要转身走。
“你要走吗?”圣洇流问。
娇栀本可以当作是平常笑闹,是圣洇流问她是不是要跑走吃点心。
但是她一下听出来了。
圣洇流是问她走不走,是问她留不留。
他看出来了,猜到了,居然还不杀她。
那就活该你败!
娇栀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当作没听到似的蹦跳着走了。
馥姝吓得连连劝:“您小心点!姑娘…”
她还能被叫几日的姑娘呢?
明景帝不日回京,陆失其也被扣留圣国,朝阙布置妥当,只欠她送东风啊。
东风却比朔风冷,一夜寒噤难为声。
这也怨不得旁人,怨不得所有人。
圣洇流看娇栀跑走,他知道她听明白了。
虽心知肚明,但都装聋作哑。
娇栀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情,就只是让她缄默,让她不说他不愿听的结局么?
就只是这些,而已?
他陡然尝到怨恨滋味,无边怒火翻涌。
“殿下!”馥姝惊呼,太子动怒从未来真的,怎么这突然之间……
圣洇流几步拉开馥姝,将娇栀抱起。
娇栀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慌,也淡看圣洇流的唬人做派,随他抱。
甚至在圣洇流怒看她的时候,吊儿郎当地抱臂起来。
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捏准了圣洇流不会对她怎样。
圣洇流先怒后气,气到最后自己气笑了,他能把娇栀怎么样呢?
杀?
看她撅个嘴自己都不受制地要反省自己了,还说什么狠话自欺欺人?
但这样算了又咽不下这口气。
“别想离开孤,栀儿,你付不起代价。”
娇栀看着圣洇流,忍着笑。
圣洇流果然对她没办法,还不是只能说句蹩脚的狠话!
“把手给孤放下来!”圣洇流很不满娇栀的轻慢态度。
娇栀不气他了,伸手环住圣洇流脖颈,问:“这样行不行?”
“哼。”圣洇流冷哼一声,丝毫没有被哄好的意思。
娇栀眨眨眼,抿唇看馥姝在两人后边焦急,而其余侍女都在屏风后。
便向圣洇流身上靠,在他面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圣洇流:“……”
又贿赂他!
密银链轻响,娇栀手攀上他肩头,居高临下地笑。
她又俯身,捧起圣洇流的脸。
圣洇流看她低头欲吻,竟然立马将娇栀放下来。
这该是他做的事,怎么能叫娇栀来?
又被她带跑偏了!
“别停,你怕什么?”娇栀还不满,觉他无胆!
圣洇流被激得怒火成了情欲,直烧向这不知死活的纵火人,拥着娇栀就是一吻。
纵火人似乎还不尽兴,道:“抱我起来。”
圣洇流头脑昏了,理智之国崩塌,他已然是亡国君。
娇栀还觉不够,被抱起后踢了踢圣洇流:“去床上。”
圣洇流惊醒了。
这是一个小姑娘该说的话吗?
即便他们已然结发是夫妇,但还没成亲呢!
他愕然看向娇栀,想着自己的小姑娘受了谁的蛊惑。
除了那个三册小邦的陈馥姝……还能有谁?
圣洇流喝道:“馥姝!你竟敢蛊惑姑娘!”
馥姝离他们最近,看得最清……她自己都咋舌怎么姑娘是那样人,怎么这火就烧到了她身上,成了她的锅?
但太子正是暴怒,不敢有违。
她忙跪道:“馥姝不敢,这实在与馥姝无关…”
“不是你难道是姑娘自己的意思?”圣洇流不信,“姑娘心思单纯,定是你平日多言,让姑娘有这般献身之虑!”
“…当真不是馥姝。”馥姝欲哭无泪,这她是想提一提,让娇栀长个心眼,留个孩子……但还没开口呢。
“还敢狡辩…”圣洇流怒不可遏。
娇栀在一边听得烦,居然不理她去骂馥姝?
“殿下住口,去床上!”娇栀烦躁,拉着圣洇流的手就要拽到绣床前。
圣洇流:“……”
要是不随娇栀,就怕娇栀多心说他不爱……
要是随了娇栀,那往后娇栀又会觉得他不敬重她……
真是两难,这……也许娇栀只是想与他去床上坐着叙话呢?
按照娇栀往日说话语气,也都是这样的简断的。
圣洇流无缘故地心下松了些许,抱着这个希望问:“去床榻说话么?这里也是一样的。”
“不说话,我要殿下。”娇栀执着又认真。
圣洇流又无法分辨这话语意思了。
这人当真单纯又邪恶,说的话当真是叫人难以不生误会啊!
娇栀拉着圣洇流的手,好像也才明白自己说的意思不分明,就追加一句:“要有宝宝。”
“就像织女牵牛星,他们总有一段情,那双子星就是证明。”
圣洇流还是愕然,谴责目光还是安在馥姝身上。
没事又跟娇栀说什么牛郎织女星!他与娇栀和那几个星星能一样么!
圣洇流的手被娇栀按到自己肚子上,圣洇流觉得点心这种东西可能有瘾,栀儿可能又胖了……
娇栀道:“宝宝住在这里,我跑不掉的。”
圣洇流本觉她玩笑,现在才知娇栀之心。
是想用孩子证明,她不会走么?
她当真不是玩闹,是真的愿意为他孕育一个子嗣么?
“栀儿…”圣洇流动容,道:“孤明白你的意思了。”
娇栀总算让圣洇流明白了,她心想现在总算可以去卧房了吧。
“但现在不行,咱们还没成亲,太怠慢你了。”
娇栀:“……”
为什么圣洇流一直是个卑鄙小人,却非要在这种地方坚守呢?就非要做君子么?
娇栀心累,自己装疯卖痴地说这些引诱的话,居然…成就圣洇流的正人君子!
她也是要脸的!
“哦,那栀儿要出去,殿下要将禁足令解了。”
娇栀半点不带感情,羞愤藏在随性里,就装扫兴而已。
圣洇流算算今上也快离开三册,而禁足也有十日…就允了。
还嘱咐道:“出去要小心,别可着那些人的跟前去撞。”
“那些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娇栀高兴了那么一点点,“嗯”了一声。
便蹭到圣洇流怀里,总不安分。
圣洇流有些怕自己控制不住,便道:“玄朗院里夫子还等着,孤先去…你好好待在这儿。”
便落荒而逃,早忘了自己对娇栀的怒气疑恨。
馥姝见太子走得不寻常,看娇栀眼神都生敬意了。
这姑娘以往看着是单纯不开窍,原来这样的直白露骨起来才叫人顶不住啊。
不过,姑娘怎么突然开窍了?
她竟都没察觉……
“姑娘,您是真想与太子殿下…”馥姝看向娇栀,“真想生孩子?”
娇栀心不在焉,脆声道:“是啊。”
馥姝快要激动哭了,只要姑娘愿意开窍,她被太子斥责几句算什么?
“去备点心,这次吃陈国百芳的茶糕。”
娇栀顺手吩咐,又道:“还有,让寸棔去办。”
馥姝欢喜应下,但听完末尾一句又惊觉。
好似窥见什么真相……
但她敏觉是一宗事,这别的现世又是一宗,何苦累自己多思呢?
便也不多想,出了门。
只要圣国太子都觉得姑娘想要孩子是为了证明不跑,那真相还重要么?
馥姝彻底释然。
娇栀见馥姝出了门,坐回绣床听侍女禀报。
祁原的确在玄朗院,对于洛津之事虽生疑但也未多置喙,毕竟是邺相主理的……
而元国,则是大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