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不能有事。否则阿里的婚姻大事，谁会替他操心呢？
“这个兔崽子，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妈了？”大喜大为光火，直接将余下的咖啡一骨碌喝掉了，以示发泄。
“走吧，人家都看着呢。”阿里那番话让我心灰意冷，所以此时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
大喜抢着埋单。
“多少钱？”大喜问。
“一百八。”
“啥？”我吃得一大惊，“就……”
大喜戳了戳我的后背，示意我保持冷静。
就那两小杯，一百八？抢钱吧，这是？我暗想。
后面的话就被迫噎回肚里。
出来时，我终于忍不住：“就那两小杯，一百八？抢钱吧，这是？”
“阿里妈妈，那场合你说那话不合适。别让人觉得你跟个土人似的。让人瞧不起。咋该装的时候还是得装。不该装的时候咋就不装。就像阿里结婚这事上，咋就得坦诚，不装。”
“主要是那咖啡也太贵了，实在没忍住。”
“这东西的价值啊，就得看它处在哪个位置上。它要是在普通咖啡馆，就价值普通。它要在豪华酒店，就价格不菲。就像吴乐乐一样。她之所以这么目中无人，完全就是因为操控了阿里的心。因为阿里爱她啊，她就抓住这个弱点，来对你们敲诈一笔。我看得出来。”
“应该不至于这么恶毒吧？”我弱弱地说。
“你啊，见识还是太少。现在的女孩子，可不比我们那会纯朴了。普遍现实，拿了钱就往自己兜里揣。哪管什么新婚老公啊，分的可清了。宁愿贴补娘家也不愿贴补老公的小家。自个娘家比新婚老公重要，这是很多女性对婚姻爱情不成熟的认知。吴乐乐不就是这样？还有你那同学‘小人’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我无言以对。大喜说得不无道理，但我不愿把吴乐乐想象成这种人，更不希望我的儿子阿里碰上这种糟心的倒霉事。
我俩走出天外吃仙后，大喜仍旧忿忿不平。一路上滔滔不绝，好像这事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你说说这什么时代？看看那些网络泛滥的扭曲人类三观的爱情垃圾。什么叫不秒回微信，不送礼物还留到过年做什么？ 这都什么狗屁理论 。这都在给女性灌输太多物质的东西，这明摆着告诉只要身为女人，就可以不用努力，天上就必须有男人为你丢馅饼。
——凭什么就只有女神节而没有男神节？这都变成理所当然的了？女人就不能靠自己争气点吗？追妹纸谈恋爱，男人就要理所当然花钱，而女人就不用？结婚了理所当然还要对老婆好。最好还要负责貌美如花。全他妈毁三观的狗屁东西。
——我就不懂，我也是女人，为什么女人的貌美如花都还要男人负责？连生个孩子最好还要用试管。为什么儿子娶媳妇就一定要彩礼，女儿嫁人就可以不用嫁妆？那女人最终拿来做什么？女人现实点物质点都没有关系，那至少也要通情达理，可怕的就是过于自私自利。太可怕了。
——我终于明白，现今二胎时代，十有八九都希望生女儿的原因了。如果他们打算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最好还能生出个网红脸。不过光这些还远远不够。
——就像华尔街金融家所描述，美貌会消逝，但钱却不会无缘无故减少。事实上，收入很可能会逐年递增。而容貌不可能一年比一年漂亮，消逝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如果只有美貌，十年以后价值甚忧。对一件会加速贬值的物资，明智的选择是租赁，而不是购入。年薪能超过50万美元的人，都不是傻瓜。
——所以，得让儿子种田，女儿上大学。
——光上大学还不够，还要有出色的智慧。这样才有可能走进有钱人的圈子，然后嫁个有钱人，要多少彩礼都不成问题。或者一辈子不用干活，多生几个这样的女儿，这才是发财之道。因为这就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
大喜就是一个出口成章的人。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总要想方设法让对方接受她的观点。但看来，我的儿子阿里，是她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次。心里难免不顺气。
大喜把我的事完全当做是她的事了。我看得出她很卖力。对此，我很感动。有那么一刻，我盯着她出了神。但她以为我是在认真地听她说话，而实际上，我也的确很认真。除了这一点，我更为她对我的一腔热血而心里发热，眼里生雾。
一个好基友对我尚且如此，为啥我的亲儿子，心血凝聚而成，身上掉下的肉，却不能理解我呢？
——“她还配当妈吗？别当了！”
瞬间水雾降低温度，滑落下来。我迅速地一把抹去了。我不想让大喜看到我因为这事而哭。
“你说，如果大家都觉得女儿好，都要生女儿，那就意味着可能某天世界上儿子数量急剧下降甚至没有儿子。没有儿子的话，那女儿生了往哪里出嫁呢？”我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你呀，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操心地球上别人女儿的出嫁问题。”
大喜无奈地说，
“就婚姻这事来讲，对一个人的尊重，不是通过彩礼表现的。一个人的面子，不是通过彩礼表现的。而一个人的价值，更不是通过彩礼表现的。只不过是虚荣心罢了。而人类，恰恰就爱戴着面具生活的。
所以最后大多数像我们一样的人，都死在了自己为自己做成的囚笼里。讨个媳妇就倾家荡产。归根结底在于，你的儿子，偏偏喜欢她的女儿。但是，我们要勇敢走出这个囚笼。”
大喜的这一番牢骚心得发得可真够长，但我竟然认为她说得完全有道理。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变成了路。作茧自缚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这不是在背叛阿里吗？
虽然理论上是这么说，但我不想背叛阿里。如果理论和儿子之间非要作出个选折的话，我宁愿违背理论。
因为，吴乐乐的命是阿里的命，而阿里的命，却是我的命。
在分叉路口时，大喜拍了拍我的肩膀，一阵无奈又感慨：“有什么问题，记得打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