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府里整日琢磨太子之位的英王,终于在庆历帝传旨意让他永不出府后,感到了彻底的绝望。原本他打算去守陵,再过一月余,圣上便会前往陵寝祭拜先帝,顾昭梧必然会陪同。
英王以为,只要能出府去守陵,就是他最好的可以接近顾昭梧的机会。可是他没想到圣上不但不许他去守陵,竟然直接传旨训斥,告诫他一生无法出府。
一辈子被困,失去自由,失去希望,生不如死!被保留的王位和王府不过是一个笑话,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嘲讽他的笑话。他终于走火入魔一般,决心铤而走险。
他终于下定决心,要进宫刺死那个始作俑者。不惜一切代价。
他要看着那个痴情又昏庸的父皇为心上人陪葬。
他首先用绳索反复勒脖子,勒到差点背过气去,在勒出一道青紫的印痕后,再吊到梁上,然后等有人过来时再故意踢开脚下的凳子。所以他很快被救下来了。
但是他那条营照出吊了很久的勒痕,让他装作要死的样子的时候,很真实。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包括顾昭梧。
很久之前,顾昭梧曾在宴会上中毒呕血,他曾注意到梁凤仪的表情耐人寻味。虽然他探查了很久也没探查出什么,但他坚信这两个人背地里定然有不可见人的勾当。
或许想勾结谋反也说不定。
所以这次,他用了梁字来引起顾昭梧的注意。果然,鱼儿上钩了。
英王提前藏在袖内的匕首刃上,用六种极毒的毒药反复浸泡。其中每一种毒药都见血封喉,一旦刺入身体,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性命了。
因他奄奄一息的样子,侍卫也忽略了检查他身上。他就要一举大功告成。
他实在没有想到,圣上冲了过来,给顾昭梧当了肉垫。还冲的那么快。
他设想过顾昭梧死后,圣上的各种死法,抑郁而崩,伤心而绝,但他从来没想过会这样。
他做梦也没想到。
英王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父皇,被顾昭梧抱在怀中,痛哭失声。
这个顾昭梧 ,虽然深恨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一向气定神闲,清冷淡然。他从未见他这般失态过。
大概圣上去了,他的泼天的恩宠就没了吧。
英王自以为是的想。
“爱,爱卿,别,别哭…虽然看见你为我流泪,我很欢喜,但,我,更心疼…”庆历帝的口中开始不停的流出暗色的血来,却依旧强撑着一口气,将手在身上摸索出一个荷包来放到顾昭梧手上 ,“爱卿,别忘了,你答应我,我的,来生…我有东西,东西留给你,钥匙,钥匙在这里面,你,你找,德海,拿…”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意,终于支撑不住,再一次呕出大口毒血之后,闭上了眼睛。
黄瞻很快就赶到了。顾昭梧似看到了希望,一把抓住他:“仰天,你快救圣上!快救他!”
黄瞻从未见过他这般慌乱无主、满面泪痕的样子,急忙道:“兄先别急,我尽力,一定尽力!
然而,纵然他有神医的美名,当他辨出那刀上的毒的时候,手脚都觉凉了:“这毒极狠,且不是一种毒。至少五种或者六种。”
“哈哈哈!果然神医!六种毒都看得出来!告诉你们,没有解药,如来佛祖也救不了!顾昭梧!让我当太子,我把解药给你!”英王歇斯底里道。
黄瞻道:“少胡说,六种毒混在一起,不可能有解药。有也无用。”他掏出各种解毒药丸塞进庆历帝口中:“我先将毒性控制住蔓延,再行想办法解毒。”
安王李麒得知消息后,也很快赶了来随后御医院几乎所有的御医也都到了。虽然他们知道黄瞻肯定在这里,但多一个医者,自然也多一份希望。
英王此时早被侍卫死死摁住,但他一看到李麒,还是忽然又大笑起来:“皇弟啊,放了我,把太子之位让出来,我给你解药!”
李麒立即道:“好,我可以不做太子,你把解药拿出来!”
英王道:“你让顾昭梧说!!”
顾昭梧铁青着脸拿起刚从庆历帝身上拔出的匕首,照着英王腹上直接捅了进去,因为恨急,他捅的极深,几乎没了刀柄:“到底有没有解药?”
英王低头看着自己腹上的匕首,浑身哆嗦起来:“没,没有解药…你竟然捅我……我,我活不了了…啊…”他崩溃喊叫起来。
但是很快他便没有了力气,昏死过去。
“都怪我当初没有早下手,才有今日之祸!仰天,有不敢确定药效的,先拿他试药!”
“好,把这些挨个喂进去,看哪些有反应!”黄瞻瞬间从药箱里翻出一排药来。
御医们看着庆历帝伤口上流出的血液已近黑色,知道这毒放谁来解,也再没有活命的机会。哪里还知道再开什么药,此刻便只能自告奋勇给黄瞻当助手,把药一样一样的的往英王嘴里填。
从白昼到黑夜,又从黑夜到黎明。黄瞻不停歇的用尽了一切办法,御医们也在英王身上试验了各种办法,但庆历帝依旧没有醒过来,只余心口最后一丝极微弱的气息。
这气息弱到如若不细细查看,已经可以立时判定驾崩了。
黄瞻从来没有这般束手无策过:“顾兄,这毒,实在是极毒,若是一种或许可解。但英王是冲着你来的,他知道我的本事比平常大夫高上一点,自然不会留给你活命的机会,便用混合的毒药浸泡匕首,圣上眼下别说醒不过来,即使醒过来,五脏六腑也已侵害极深,怕也要折损许多寿命,不知道能再活几日了…”
顾昭梧也从未如这一刻这般六神无主过,或许曾怨恨他纠缠不休,曾算计他的恩宠,曾筹谋各种离宫的计划,可他说害怕离别之苦,自己便拿出来生的虚无安慰他。
似乎在这一刻,顾昭梧才真正觉察到,他已经如此在意他。
“不管折损多少寿命,只要圣上能多活一天,我们也要救他…”
“顾兄放心,只要这丝气息不散,我就不会放弃,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圣上可能会一直这样昏迷下去,昏迷一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所以,圣上解毒的事交给我,朝政的事你得拿主意…”
李麒亦劝道:“师父,父皇便交给黄大人,朝堂需要您出面来稳定啊!”
“好。”顾昭梧知道,此刻最需要的是安稳朝堂。毕竟若圣上的情况传出去,有可能引起动乱。
他强收拾起精神,对于德海道:“圣上说留给我的东西,麻烦于公公拿来。他或许会有安排。”
“好。”于德海极快的奔出殿去,过了一会儿抱着一个红檀木的大匣子来。顾昭梧将庆历帝临昏迷前放他手里的荷包打开,见里面除了有一把黄金的钥匙,还有一缕用红丝线系在一起的两缕发丝。
那不只是顾昭梧的,还有庆历帝自己的。
那个本来是为了安抚他而做的来生的承诺,他却如此认真。
顾昭梧几乎立时就要再度痛哭失声,但大事当前,他极力忍了,颤抖着手取出钥匙来,将荷包再放回自己身上收好。
匣子很大,上面贴着一张红色封纸,写着:“留赠吾爱卿顾昭梧”。
顾昭梧的手依旧有些颤抖,将匣子打开,看见里面装了很多东西。没有人知道庆历帝都是什么时候一一放进去的。
有三卷盖好御印的空白圣旨。
一个免死金牌。
一个执行掌暗卫的飞鹰令。
一摞银票,约莫五十万两。
一个刻着庆历帝名字李荣的私印。
一方如意纹美玉。
最后,放着一张信笺。
“昭梧爱卿,来生再见。但你无需着急,要把今生过的长长久久圆圆满满。李荣亲笔。”
这竟是庆历帝提前备好的,自己某一日驾鹤西去后,为顾昭梧铺好的后路。
三道空白圣旨,虽将江山托付,却也让他自己决定是否担承。
免死金牌,保他无论去留都无性命之优。
再予他足够的银子,执掌暗卫的权利。
愿他一生富庶安宁。
最后留下李荣的名字,这个世人从不敢提,即使写到这个字也要避讳过去的名字。可在他面前,他始终不愿意是皇帝的身份,他只是一个卑微的痴心人而已。
顾昭梧泪流满面的取出一卷圣旨,将匣子重新锁好,去书案上执笔写下第一道。
这一道封安王为太子、监国。自己为太子太师,辅国太师,辅理太子监国。
他将帮他守护好这万里河山。
这一生,他终究是困在了庆历帝爱的枷锁里,再也无法离开。
本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