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小白还是焯阴,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途。
原来他也有崩溃的时候。
这样的他,看着便让人觉得心疼和难过。
焯阴走到老和尚的面前,跪了下去,然后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他站起身来,看着神情悲绝的苏途,有心想要安慰几句,但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就闭口不言了,只是在一旁静默陪伴而守候着。
“呱呱。”对于苏途此刻的悲伤和难过,小白可谓身同感受。
可是,它和焯阴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强烈的虚弱和撕裂感突然再次传来。
“呱呱呱。”小白这次没有不甘和恼怒,它抬起雪白的左翅,像个多年的朋友一样,轻柔的拍了拍苏途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后它便破碎成了一团白色光影,回到了苏途脑壳上那幅被苏途有意隐藏起来的粉桃图纹里。
经过苏途一年时间的修炼,在那99朵桃花点燃了18朵之后,小白离开封印的时间已经从原来的一个小时延长到了现在的一个半小时。
虽然只增加了短短的半个小时,但对于小白来说,已是值得极高兴的事情了。
苏途只是呆呆的看个已经坐化的老和尚,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夕阳最后的一抹残晖终究被黑暗给完全吞噬了。
整个桃花山都陷入了一片昏暗和幽寂之中。
片刻之后,苏途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身来,盘坐在老和尚的身旁,然后望向远处的千瓣桃林。
没有了小白,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这一刻,他其实什么也不想看见了。
风还在继续的吹着,桃花还在继续的落着。
“有不少人快要到山顶了。”焯阴凝神静听,沉声道:“想必是刚才的异象惊动了山下的人,该怎么办?”
苏途轻轻道:“让他们都下山吧。”
焯阴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容易,也瞒不住。”
苏途的声音微冷:“我相信你做得到的,也无需隐瞒什么。桃花庵没有葬礼一说,过了今夜,明天一切照旧,该怎样还怎样。”
“好。”焯阴暗叹一声,稍作沉吟,便大步离去。
倾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途柔声轻轻道:“老桃花,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
恍惚中,光阴停滞、岁月静好。
只是不知谁在悠悠长叹。
宛如20年前……
焯阴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赶到山顶的入口处,然后一屁股盘坐在路口中间。
他静静的望着已经越来越近的人群,声势浩大,粗略看去,估计有千人之多。
胆怯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有些烦躁。
不少人都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明亮的电光交织在一起,驱散了这初春之夜的幽暗和冷寂,仿若白昼。
那些人尚未靠近,焯阴便大声说道:“来者止步。”
其中有桃花尖村的村民当即便认出了他,笑着唤道:“是焯阴小师傅。”
紧跟着不少人便笑着喊了起来。
焯阴秀眉微皱,大声说道:“天已经黑了,诸位还是明天再上山吧。”
他的声音很大,竟是直接压过了颇为喧嚣的人群。
有游客突然十分不爽的嚷嚷道:“我们刚才看见了这山上冒出奇异的白光,就是想上来看个究竟,我们好不容易摸黑爬上来了,你一句话就让我们下山,小和尚,你算老几?”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颇为粗狂的青年男子,他话音刚落,便有好几个人附和起来,一时间嘈杂无比。
有桃花尖村的村民眼见着事情可能会闹大,急忙笑着说道:“焯阴小师傅,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想来看看,您放心,我们绝不会打扰到各位大师的清修。”
顿时就有好几个桃花尖村村民附和起来,还一边自发的劝慰身边的游客不要动气,有话好说。
焯阴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就更不好了,脸色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
他可是答应过苏途的,那就一定要做到,不然他可没法给苏途交代。
这时候的苏途,说实话,他一万个不愿意招惹和拂逆。
想到这里,眼中顿时便闪过一抹阴狠之色。
等下若是这些人不听劝,说不得那就只好动手了。
反正他焯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他相信他能罩得住。
只是就怕一不小心被有心人给注意到了这里。
就在他想着该怎么将这些人给劝下山去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气喘吁吁的说道:“请大家让一让。”
人群自动分裂开来,让一人从容上山。
不少人亲切的和那人打着招呼,一口一个村长,一口一个张老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征木。
出院有小半年的他,看样子恢复得不错,只是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精气神也远不如从前。
张征木刚才也看到了桃花山巅的异象,自然也想上山一探究竟。
自从去年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就诚心信佛了。
还有就是怕上山的人太多,发生什么危险,或者打扰到了老和尚他们的清修。
作为桃花尖村村长,他责无旁贷。
见张征木出面了,人群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张征木自然是认得焯阴的。
他喘着气,站在焯阴的面前,稍稍顺气后,便合十双手,朝着焯阴浅浅一拜,然后笑着说道:“焯阴小师傅,您别介意,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刚才看到了那奇异的白光,所以很好奇。”
焯阴自然也是认得张征木的,甚至去年张家父子发生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而且他敢肯定那件事情一定跟苏途有关系。
若换做是他,这对父子恐怕早就被他一把火给烧成灰烬了。
看到张征木客客气气的模样,焯阴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原来是张施主。”
张征木笑着点了点头。
焯阴想了想,便凝视着张征木,沉声道:“张施主,麻烦你把这些人都带回山下去吧。”
张征木脸色微变,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大家兴致勃勃的来?”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深呼吸,焯阴强忍着胸中的烦躁,幽幽叹道:“大师刚才坐化了。”
他说的很轻,充满了悲伤。
张征木愣住了,然后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起来。
焯阴有些疲惫而无力的说道:“张施主,都下山去吧,庵主说了,过了今夜,一切照旧!”
张征木嘴唇微微蠕动着,突然间就红了眼睛。
作为土生土长的桃花尖村人,屁大的时候他就跟着爸妈一起上山上香了。
那时候的老和尚还年轻,还是个小和尚,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可自从他当了村长之后,他就一心想着要将这桃花山和桃花庵据为己有。
算计了20年,到头来终究一场空,还差点算掉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
说他和老和尚一点情谊都没有,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也知道老和尚快死了,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快。
张征木呆愣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来,看着焯阴,满脸悲伤的颤声说道:“焯阴小师傅,我可否前去祭拜一下大师?”
焯阴摇了摇头,轻轻道:“你应该知道桃花庵没有葬礼也没有祭拜一说,就让尘归尘、土归土,自然而然,莫要打扰了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