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路又被那群走狗堵住了呢。“
“反正,走了那么多年,洛伦丹也没有剩下什么好看的了,麻烦反而是积累了一大堆……”
“接下来就去修雷西斯港口如何?你还没有真正地到过大海吧,据说在海那边的卡纳多斯大陆,极北之处还可以看到浮冰呢。“
“不过要去修雷西斯的话,就要经过这座克顿城。“
伊芙抬头仰望耸立在前方的宏伟城墙,在城墙上站岗的哨兵表情肃穆,城内却仍隐隐回响着阵阵杂乱的笑声与吼声。
记忆中的那个人曾不止一次地跟她提起过这个地方,这个——他一生命运的起点。
“如果仍有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回到这里来吗?“
“回到,你的故乡来。“
进城前,伊芙一如既往地回过头,最后一次眺望身后走过的路,即便时候能够看到大多的只有遥远和荒芜。
“今天是……”她稍微回忆了一下,“布伦希尔历五十三年,嗯,五十三年,九月二十八日。”
后世史书中所记载的这一年,奥罗拉女神的势力还只是地图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布伦希尔的神翼骑士团所向披靡,珐尔妮德联盟中已有四国归降,苟延残喘的剩余三国中,康拉德帝国的领土已经被侵吞了三分之一。
然而号称康拉德经济中心的克顿城却仍然日夜歌舞,酒香弥漫。被高墙环绕的城池仿佛身着红纱裙的老妇,用无休止的奢华掩盖着内里的腐朽。
“这是第五十三个九月二十八日哦,“但伊芙似乎并没有兴趣去在意这些事,她站在欢笑或沉默的人流中,隔着衣服轻轻按住胸前的吊坠,低头露出了只属于已逝之人的温柔笑容。
“生日快乐哦,莱蒙。”
“我的故乡吗?在克顿城,听说过吗?不不我才不是什么富商之子呢,你看我哪里像那种脂肪长到脑子里的家伙啊?“
“我是曾经角斗士,我母亲是角斗场的妓女,我是生来就是奴隶的角斗士。“
“眼睛吗?我不知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不曾‘看见’过,不过在那里用新生儿的手脚作为赌注的赌博也的确是常有的。“
“你觉得这些伤疤……很难看吗?“
……
才不会难看呢,伊芙在回忆中苦笑。
克顿角斗场位于克顿城的中心,只要稍一抬头,就能从整齐排列的房屋之间轻易地找到它有城墙一半高的圆形围墙。一阵阵爆发的欢呼或起哄从那个方向涌来,冲入耳膜。
“……你还会愿意回来吗?“
抗拒与期望,以及莫名执着的疑问,怀着如此复杂的情绪,伊芙站在了角斗场的石拱门前,随手将一个银币丢给了卫兵。
通道有很多条,但并不宽敞。伊芙朝着前方的光点走去,在越来越大的欢呼声中感到阵阵眩晕。
这是他曾经留下足迹的地方,是他那短暂人生中最初的一部分,伊芙默默地告诉自己。
环状的观众席上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人群拥挤着,摇晃着,吼叫着,滑稽至极,就像一锅翻滚的肉羹。
被观众席环绕的圆形场地上,一个光裸上身的男人在和一头狮子搏斗。
那大概就是莱蒙粗略提到过的“开胃菜“了。
没有座位,伊芙也本来就没有坐下的打算,就那样站在座位旁的过道上看着。
场上的男人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了,右臂上也是鲜血淋漓。狮子咧开了一口可怖的尖牙,而男人的手中只有一把粗陋的铁剑。
然而他还没有放弃,想必即使是奴隶,也会有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吧,不,即使没有理由,挣扎着活下去也是人的本能吧?
男人像是要把剩余的力气全都榨出来般怒吼着冲向狮子,敏捷的野兽一跃掠过了那把生锈的铁剑,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肩膀,男人摔倒在地上拼命挣扎,凄厉的惨叫声传遍整个角斗场,鲜血在地伤喷溅蔓延。
观众席沸腾起来了,方才还在为场上的胜负争吵的人们此刻却异常团结,本来还有些散乱的声音渐渐的重叠成整齐的呼喊。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饥饿的狮子不负众望地一口咬断了男人的喉咙,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顿时响起,压向伊芙的心中。
他们在欢呼,他们在为一个人的惨死而欢呼。
你也曾经在这种不可理喻的地方,洒下过你的鲜血吗,莱蒙……
身旁的座位上,一个中年男人无意中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了她微微颤抖的手,他嗤笑:“没这个胆就别来看,臭娘们!“
伊芙没有心思理会他,转身就准备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但就在她正准备踏入那条通道的瞬间,一个匆忙的身影从里面疾行而出。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的脸,以及在一瞬间对视的眼中那相似的讶然。
伊芙马上反应了过来,快步走进了那条通向外部的道路,而已经踏进了观众席范围的瓦恩也马上刹住了匆忙的步伐,追向那个离开的背影。
“喂你等等……“
然而就在他就要再次踏入通道的那一瞬,原本应该相当坚固的石质隧道在伊芙头上轰然倒塌,碎石瞬间掩盖了少女的身影,而坍塌的声音还未消散,又是一阵爆炸的巨响。
那显然是一场人为的灾祸。
火焰蹿进角斗场内,前一刻还在欢呼的观众惊呼着逃散。
在爆炸袭来的前一刻敏捷地跳向了一侧,因而毫发无伤的瓦恩按住腰间的剑柄,原本有些慵懒的双眼一瞬间锐利如鹰隼,他迅速地环视了四周一圈,一手捂住口鼻冲进了烟雾之中。
“喂!伊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