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万琼厌倦了这份工作,想换一个新环境,刚好雅域电子厂招工,她就急辞工去了雅域厂。另一名员工应聘上了龙华富士康,兴奋得连工资也不要了,当天就离职出厂。
杨文英去了她男朋友所在的植华厂。李向阳碍于王小波,和马小英发展地下情,不敢公开,怕有一天被撞破,情面上不好看,两人一合计,双双悄悄辞工去了另一个厂。马小英走了,把王小波的心也带走了,他无心工作,于是交了辞工书,暗然离开。
他们都走了,餐厅桌上,老乡就只剩我、李红军、木高峰、蒋丛秀、马红艳五个人,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高隆飞还是没能说服许莲蓉的父母,一个人又进了大华厂,做回老本行——电工,设备维护也作了重新分派,电工组长赖国柱负责丝印,高隆飞则负责胶牌,他的工作室也在胶牌部三楼通往楼顶的楼梯隔间。离胶牌部近,有事没事就去胶牌车间转悠,又因和研峰关系好,对我也另眼相看,经常叫我去他工作间喝茶聊天,跟我讲研峰在大华厂时的事情。
一次交接班,段凤德跟我说他辞工了,我吃了一惊,问为什么,他说做得心力交瘁,每天都睡不好觉,助理这份工作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来的。我跟段凤德一个在白班,一个在夜班,想一起出去逛街或去周从善那里玩都没时间。也不知周从善出厂后又在哪里工作,过得怎样。
当助理快三个月,幸无差池,却也不好带,人员难管,一个好汉三个帮,身边没几个抬我桩的人,工作就难以展开,何广林不错,可是已去了成检。趁着杨征程调去别组的时候,我找经理梁庆,把李红军调到四组灌油。
李红军果然没让我失望,他能双手同时灌油,善调烤箱温度,会放模,别小看这几招,它能减少灌油造成的废品,减少返工,提高产量。灌油技术的高下不一定是你灌得有多快,而是怎么能让厚薄模同时过烤箱刚好烤熟,并且脱出的胶牌背面平整,这之间除了温度控制好,还要掌握放模的位置和角度。有李红军替我分忧,自是省心很多。
我不善做管理,也没有管理别人的欲望,厂里给我安排的干部宿舍和干部餐我一直没去,我觉得自己不像个管理者,等什么时候像了再去享受这份待遇。
得闲时,我也去点会儿油,擦擦模,只有做点实事才觉得踏实。上夜班,见有人打磕睡,我一般顶替上去,干脆让他们躲起来睡一会儿,这在别的组是绝对不允许的。
一天,我心血来潮突发奇想,反正我也闲不住,何不让每个人轮流当一天组长,偿一偿带班的滋味,人人参与,人人‘当家作主’,积极性会不会提高很多?
说干就干,我在大华厂是从拿模做起的,那就从拿模这个岗位开始,我接过胡金球拿模的木板,对他说道:“今天我来拿模,你来当一天四组的老大。”
胡金球以为我开玩笑,说道:“别逗了。”
“说真的,我今天是你手下,听你差遣。”我一边说,一边将模扫到木板上,转身放到点油那张桌上。
“这个……,”他扭捏的说道:“我……我没干过,可能干不来。”
“没什么干不来的,你就看组里哪个地方堆模,有没批量性的报废,物料有没短缺,解决不了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从人、机、料、法、环方面有可能把他说懵,只捻几点重要的让他注意一下就行了。接着,我通告了全组人员,今天胡金球就是带班的,今后大家依次序轮流做一天老大,除了交接班和解决不了的问题外,其它我不干涉。
胡金球没拿模了,一时不知干什么好,问我怎么做。
“随便,”为了让他更宽心,我甚至对他道:“组里没事,睡觉,找人聊天都行,只要别被‘大象’逮住就可以了。”
这种轮流带组制,让大家觉得很新奇,轮到自己当值那天,反而比平常更自觉了。
几天之后,向国信注意到这个情况,大为不满,对我斥道:“叶知秋,你搞什么啊,哪有像你这样带组的,这不是乱套了吗,你把他们看好就行了。”
我笑道:“锻炼一下他们,陪养他们的责任感,主人翁意识。”
向国信觉得我好好的助理不当,去争做员工,实在不可理喻,摇了摇头,走了。
我的这个举措,让八组灌油的李健肃然起敬,他说没哪个人当了老大后还愿意做事的,唯独我不忘本,这个强壮如牛的汉子每次见到我都会微笑着向我敬礼,叫我一声‘老大’,热情摊开双手要跟我握手,那略带滑稽的样子把我逗笑了,通常也会伸手跟他相握。
胶牌部人员变动是比较平常的,就连组也不稳定,有时一个组货做完了又没有新的订单,便会将这个组解散,人员分散到其它组,该组长也会调去和别的组长共管一个组,等有了较大订单再从各组抽调人重新开组,这很考验带组人的组织协调能力,大到机器设定,物料安排,小到点油工每人分几个针管点哪些颜色的油,怎样合理安排发挥出最大效益,还得当天解决所有问题并出产量。这些一般都会让新提升起来的男助理、组长去做。
杨龙瑞的七组之前解散了,现在又要重组,这差事落在了贺独峰头上,他跟科长向国信点名要王良和张加军二人,其他随向国信调度。向国信把很多曾在七组做过的员工调回,还把自己的女朋友蒋倩倩安排进来点油。
蒋倩倩以前一直都在向国信的组里,不论向国信去管理哪个组都会毫无例外的捎带上她,向国信宠她,使她慢慢变得散漫起来的。向国信当科长后,别的组长看在向国信的面上也不怎么管束她。
贺独峰可不吃这一套,正常运作后,他便观察全组,哪个地方堆模,是人为因素还是其他原因,见蒋倩倩做事不认真,总点错颜色,就说了她几句,蒋倩倩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忍不住说道:“你一个助理有什么了不起啊,对我说三道四?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贺独峰勃然大怒,骂道:“怎么,‘大象’当上科长,你就以为自己是太上皇了?可以作威作福了?屁股就可以翘到天上去了?在我这里没有特殊,该怎样就怎样,我警告你,你它妈再给我点错色,我就罚你的款。”
“你骂人!”蒋倩倩气得脸都白了。
“骂你怎么啦!长得一副老太婆的脸,还自以为貌若天仙,什么东西,这么丑,当心‘大象’把你给甩了!”贺独峰恶毒的挖苦道。
蒋倩倩长得还算端庄,否则,向国信也不会看上她,听到贺独峰这么骂她,再也忍不住了,跑去找向国信。贺独峰看着她的背影,大声道:“你去告吧,我不怕。”
很快,向国信过来假作了解情况询问了一番,把蒋倩倩和五组一个点油工对调,向国信表面上把它当作一件小事处理了,心里并没有释怀,不看僧面看佛面,贺独峰这样做,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贺独峰没想到,他的同学也来这个厂里打工了,分在杨龙瑞的五组,巧的是这个同学还是个女的,更巧的是还是他当年暗恋挺的同桌,几乎在厂里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决定追求这个名叫熊玲芳的同桌。虽说他早就和高鲁洁谈朋友了,这并不影响他的追求,碰到更喜欢的,马上改弦易辙,决不错过,他是从来都不肯委屈自己的。这样做可能会受到一些良心上的谴责,但和同学熊玲芳在一起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身在它乡,意外碰到曾经的同窗,熊玲芳也倍感亲切,加上贺独峰的关心,使他们的心一下子拉近了,进一步熟悉之后,贺独峰便向她表露心曲。
“那你女朋友咋办?”熊玲芳并不介意他谈了朋友,而是介意他不是单身,仍和高鲁洁存在男友朋友关系。
“我跟她分手。”贺独峰马上道。
“等你分手了后再说吧。”熊玲芳不想不清不楚和他在一起。
贺独峰疏远高鲁洁,不再约她逛街,也不再买礼物给她,偶然碰到她也装作没看见,有意和她保持距离,他要让她明白,他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高鲁洁怎会看不出来?她性子耿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不想闷在鼓里,就是分手也要问个明白。
下了班,高鲁洁把他叫到厂外,劈头就问:“哎,你最近怎么回事?心事重重,对我爱理不理,老实交待,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是的,”贺独峰也没打算瞒她,迟早都要让她知道,他说道:“我喜欢上了我的同学,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它妈的瞎了眼,为了你它妈这么个烂人,害得我跟王海龙分手,真是报应啊!”高鲁洁愤怒之下忍不住爆粗口。
“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很正常啊,谈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贺独峰无耻的道。
“你别以为自己是个稀罕货,花心大萝卜,滚!”高鲁洁不会挽留一个心不在她这里的人。第二天她就向梁庆急辞工,她要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不想看到这里的任何人,也不愿跟这里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打工人没有稳固的职业,谈不上保障,碰到工作不顺或感情受挫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离职。辞工,是逃避,是解脱,也是打工者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