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天气质冷淡，虽然仪表不凡，但是总有一种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气场在，他被邀请落座后，蓝风迅速站起来躲到苏一桃身边，雷彻虽然不是很怕，但是碍于人际交往是一片空白，还是把主要战场交给了赫连贺。
“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我以为你一直在中门……在那里受苦。”
郭文天摸了摸赫连贺那一头黄毛，眼中难得有了些许怜惜与自责，赫连贺笑了笑。
“哥，你已经尽力了，常人在中门连半月都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你早有准备，锻炼了我两年，现在别说逃出来，坟头草大概都长了三尺高了。”
“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郭文天观察着面上满不在乎，甚至还在开玩笑的赫连贺，小心翼翼的询问，他知道自己性子耿直，但是朝夕相处两年的义弟有在瞒着什么这一点，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很多……”
赫连贺轻轻偏过头。
“我落在了最恨阿爹的那两个人手上，下场……你应该还记得吧，金水三日那时候。”
“……我当然记得。”
这段记忆，对于那些无关的金水门门人来说，代表着残酷的一段经历，而对于他们，比起残酷，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金水门，无论是在大兴国，还是在青覃国，都有着相当的地位，多少王公贵族，名将头领的武器都出自他们，外门负责炼器，内门负责武力，虽然实力上很难占据顶峰，但是谁家门派不需要武器？金水门也就作为几个大门派之一保留了自己的地位。
金水门，只是看上去光鲜亮丽，只有生活在里面的人才知道日子具体有让人无语。
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门内这些武器，都是靠所谓没有天赋没有身家的弟子打造的，但是作为门派主要苦力的他们，不仅没有工钱可拿，还成天被人瞧不起——可就算是这样，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金水门，原因也不过是金水门的宣传:只要在金水门里，有实力者就能成为内门的弟子，练武功，读秘籍，有人伺候端茶倒水，天天逍遥自在还能泡师妹，这可是多少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是只有极少数弟子能做到，大多数弟子也就是每天混个饭吃，从早劳作到晚，做着也许明天就会被提上去的美梦入睡，第二天继续早早起来干活。
倒不是天赋的事情，天赋确实重要，因为还要读秘籍，但是重要的还有身家，没有身家要在金水山挤出头，那可真是难上加难。
那时候，中门全是一些惹怒了内门弟子的人的去处，那才是正经的想家的人，虽然手里做的是脏活，但是良心却还有，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的害人，甚至会主动去帮人，中门经常外出走动，好名声还是属于金水门，金水门就还是那个光明伟岸的门派。
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个看不下去的人。
赫连青志，赫连家的幺子，习武天才，天生金属性，即使没有经过联系也强的一批，据说还是鼻涕娃的时候可以不动手就折断她娘拿来揍他的竹条子，此技能让其在村里的娃娃间逼数暴涨，也让其爹娘惊恐不已，最后把他送去了金水门习武。
赫连青志是个天才，是金水门不顾他家世都想拉他进内门的弟子，是苦读几夜就能看出那厚厚一本《金法》有什么玄机的牛人。
最后他干了一件惊为天人的事。
他把《金法》教给了山门上上下下几百号普通的外门弟子，就连门口那个扫地的七旬老大爷都知道该怎么空手掰弯铁条。
这是严重损害金水门利益的。
负责招生的内门长老说。
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是违反门内戒律的。
负责训练外门弟子的长老说。
那你们想怎么办？
赫连青志问。
最后会掰铁条的弟子们每人都被迫补了一笔高级课程费。
长老们以为事情解决了，正在考虑要怎么和外门那些世家子弟的家人解释自己真的有在好好教孩子并没有摸鱼的时候，赫连青志把《水法》也解了。
现在连门口那个扫地的七旬老大爷的老大妈都会从池塘抽水进水壶了。
现在就不是收学费的事情了，长老们发现这些学生基本上都拿不出学费，因为他们压根没工资，于是赫连青志把他们的账全记在自己身上，然后告诉长老们等他有钱就还。
人家不还踢出去也没用。
眼见着摸鱼上百年的事情就要暴露，长老们咬牙切齿，准备先暂时隐忍，先把赫连青志收编进来。
赫连青志说，好。
赫连青志说，那我要做长老。
长老们气的吹胡子瞪眼，直言他太过于狂妄，资历都不够，哪来的能力当长老呢？
赫连青志说，好。
赫连青志说，既然你们资历这么高，实力肯定也够吧，晚辈如果能把你们都打了，那能不能做长老呢？
于是赫连青志真的把所有的长老都揍了一遍。
他说，现在我的资历够了吧？
成天读死书的长老们自然不明白，赫连青志是怎么打败的他们？
赫连青志和外门弟子说，因为武功诞生就是要用的。你看那群长老一个个走路都颤颤悠悠的，不是肥的像猪就是瘦的像猴，哪里是天天习武的样子？就算再强大，没有实战经验，可不跟碎脑娃娃用方天画戟一样，到处都是破绽吗？
赫连青志继续闹，他大早上把所有的弟子都拉起来，让所有人一起练武，练完武，又全体人员一起炼器，炼完准时准点睡觉。
赫连青志发现门派有弟子吃人，还是真的在吃人，连人带锅一起踹进中门。
赫连青志发现有弟子有不良嗜好，喜欢虐待内门弟子，也踹进中门。
赫连青志把被冤枉的弟子带出中门，恢复了他们的地位，收了其中一个当徒弟，这样没人再敢欺负从中门回来的人。
“我是冰属性。”
“那我也能教。”
“我是中门来的。”
“那我还是外门来的呢。”
郭文天，一个冰属性的内门弟子，刚入门就出言不逊顶撞说教的六个师姐，面无表情的说:“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六王八”，于是被一脚踹进中门。
赫连青志教会他怎么使用自己的能力只用了半个月。
教他人情世故用了三年，好像还不是很会。
赫连青志又用三年时间，靠着外门弟子的推举成为了掌门。
他又有了一个弟子，是前任掌门临终前托付给他的，那个老者流着泪告诉他，他明白了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是多么的错误，让赫连青志好好教他，不要再走自己的弯路。
赫连青志答应了他。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
赫连青志有一天告诉他，他有了一个爱人。
那是新入门的一个女弟子。
他们相爱年，女方始终不和山门的人有过多牵扯，也一直只待在外门，纵使天赋异禀，也没有任何想进入更高层的意愿。
第七年，那女人留下一个半妖的婴儿，离开了这里。
七个月后，长老们开始处理肆意行事的赫连青志。
要说处理赫连青志也容易，赫连青志懂得为人处世之道，但是始终不敢相信人能恶到什么程度，那就做到他想不到的程度就好。
他们联合了那些不满于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的内门弟子，中门弟子，世家子弟，那些在赫连青志的设想中不该高高在上的人，作恶后推给赫连青志，把自己干出来的缺德事全都推给赫连青志这个人，赫连贺光是为自己辩白都耗尽力气。
他不可能敌得过那么多人，那么多银子，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前任掌门一定要他来当掌门，一定要他来带这个徒弟。
那天，金水山连着整整三日，到处都是血的味道，中门的人进来了。
那个徒弟告诉所有人，他一直想劝阻师父不要让那些人进入中门，那些人到了外面会杀更多的人。
于是错就变成了他的。
我说过要杀他们，是你们反复求情的。
我说过他们很危险，是你们一定要把他们送出去的。
我说过……
赫连青志明白了，自己被彻头彻尾的算计了。
他拦下要和那些人拼命的郭文天，自己走向了掌门的寝居。
他那天起就再没有出来过。
再次出来时，他带走了一个孩子，在那些人紧张兮兮的表情中又悠哉悠哉的走回来。
“担心什么？我又不会跑。”
他又呆了两年，直到某一天……
“长老说他病死了。”
郭文天停止了讲述，他抬头凝视赫连贺的双眼。
那双金灿灿的双眼不同于掌门那双黑瞳，却一样狡猾如同狐狸，最深处，能透出一点相似的微光。
他们都聪明，他们也都清醒。
“我不信，哥，我想你也不信。”
“你想怎么办。”
“今年这可是第三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赫连贺轻笑，眼神却寒冷得春光都化不开。
“问出真相，杀了他们，还父亲清白，接手金水门。”
“哦，最后一个我想了想，还是你来吧。”
“我来？”
郭文天吃惊的指了指自己，却得到赫连贺的点头确认。
这孩子……几年前偶然碰面还不是这样……怎么现在感觉变了很多。
莫非……
他像旁边看去，看到了维持着僵硬微笑的那个相貌阴柔的黑紫发男子。
是被他影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