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仙客看来,适才无面对面哪有什么墙壁,分明便是个方方正正的门洞!想必又是与山洞洞口那厢情形一般,亦是障眼法。
唐仙客入内看去,这甬道一侧的门洞内乃是条岔路,直通一间宽敞大房,但见房内停放着一架体量颇小的飞具,约莫只可两人乘坐,另一侧则有一圆形开口直通山外峭壁。
唐仙客看明白了,瞧了瞧那段直通山外的悬空洞,顿时明白其意,原是乘坐飞具逃跑用的。
唐仙客看明白了,随即一叹:“算是给他跑了,眼下这情形,哪还追得上!”
他当即返回躯壳,待来道知无面等人。不想方醒过来,徐骎便一副着急担心模样:“我刚听他们传音说话,他们那厢似是有变,说是有什么怪物在吃人!”
唐仙客一怔,心道:“是了,刚只顾着看那藏碧山人鼓捣什么名堂了,大殿那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唐仙客想了想,遂传音道:“大哥,我适才在看藏碧山人那厢的情形,咱们怕是逮不着他了……”
他将所见情形道与无面,不想无面却回他道:“好了,先不管这个,我正想叫你,你快来大殿。”
唐仙客回应了声,旋即凝神出体,转瞬便赶至大殿。他一来到大殿,见着这厢景象亦是大吃一惊。
但见大殿中央盘踞着一团巨大物事,此物还伸着四条又粗又长的触手,这些触手不时甩动挥舞。算上触手,此物几乎占据着整座大殿,也不知是个什么怪物。
只见大殿边缘的甬道口那厢,无面正站在那里,对着那怪物吹奏着竹笛。那团巨大物事似不能移动,只是挥舞着四条巨大的触手,在殿中乱拍乱打,大殿各处皆已开裂,顶部已有碎石落下,看来此处已然十分危险!
这时,无面停下吹奏,朗声道:“你来了么,你若是来了,便仔细看看那怪物内里情形,然后告知于我。”
唐仙客闻言,随即以透视神通察之,但见那怪物内里皆是白花花的物事,似是一种滑腻腻的肉。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唐仙客返回躯壳,将所见情形如实相告,无面一窒,只好道:“好吧……你且看着,内里若有异动立即告知于我。”
唐仙客随即出体,又前往藏碧山大殿。
这回刚到藏碧山,只见藏碧山人正驾着飞具自悬空洞而出,直朝东方天空而去。唐仙客一时心动,遂紧贴跟上,待看他欲至何处。
方今之世,制器之术大兴,世人已能制出甚多复杂精巧的机关器物,这飞具便是其一,诸如那鲲鹏号,便是其中集大成者。
眼下藏碧山人所驾飞具,乃是一种寻常的小型飞具,灵活轻便,飞行甚速。
不过飞具再快,也远不及神魂游移之速,灵体前往何处那是转瞬即至,两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藏碧山人驾着飞具一直朝东飞行,片刻已越过数座山头,一旁唐仙客却嫌慢,仿佛是自己在等着他的飞具一般。
唐仙客心道:“这么跟下去得跟到何时?罢了罢了,您老爱去哪去哪,眼下也没闲工夫跟着你!”
于是便动念前往鼎教大殿,来到殿中,只见无面仍在吹奏竹笛,压制那怪物。
悠扬笛声回荡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殿之中,在笛声压制之下,那巨大怪物似乎老实安分了许多,四条触手挥动得也颇为缓慢,仿佛沉醉在这乐曲之中。
唐仙客再透视它内里,仍满是白花花、滑腻腻的肉,仍如方才一般,也瞧不出什么变化异动来。
无面这时稍稍停顿了下,换了口气,正在这当口,怪物的一条触手霍地直直朝他扑来,无面连忙侧身避开,旋即又开始吹奏,那条本已伸到石阶上的触手又颓然向后缓缓滑去,最后又退回到大殿之中。
唐仙客看得亦是惊心动魄,好在待无面又吹奏起来之后,那怪物便又安分下来,只见它四条触手渐渐地平缓下来,渐渐地少有挥动,最后竟然耷拉在大殿地上,缓缓蠕动一阵便一动不动了。
“想必是镇住了。”唐仙客瞧着心道。
无面停下吹奏,似在犹豫着什么,随后便待以传音说话。不想正当此时,他身后快步跑来一道身影,无面转过头一看,竟是辰妙之,不想她竟返回得这般快,想必不知何时,她又折返了回来。
她看了看无面,问道:“制住了么?”
无面点点头,辰妙之随即走进大殿,朝那团似乎已沉睡下去的巨大怪物走去。
“小心。”无面提醒她。
辰妙之头也不回,只是微微点头,继续走近那怪物。
无面传音问道:“你们还好吧,都出去了吧?”
传音旋即传来判官的声音:“我们都出来了,正在山洞外等你呐!”
接着判官又道:“诶?辰姑娘好像不在,去哪了?大哥她去你那了吧?”
无面回道:“是的,她到大殿来了。”
判官道:“你们快些啊,我瞧着此地邪气,怕是不宜久留。”
无面回了一声,随即紧盯大殿内的动静。
待辰妙之走到那怪物其中一条触手跟前,本欲有所动作,只见她却又稍作犹疑,又径直走到怪物身子跟前,但见那些触手耷拉在地上,比人还高出许多。
她取出一柄锋利小刀,一只手戴着蛇皮手套扶在怪物身上,一手持着小刀在它表皮上刺入,而后缓缓切下,最后切了四四方方比巴掌稍大的一块儿,剜了出来,放入包袱。
无面见她似已取完,遂招呼她快些过来。
辰妙之朝他点头示意,随即系好包袱,转身便待走来。
不想正当此刻,那怪物不知何故,竟突然醒来!四条巨大触手一齐高高扬起,紧接着又朝大殿地面猛然拍下!
这一切竟在转眼之间,在场之人都是猝不及防,辰妙之先是给身侧猛然扬起的触手擦碰,一个不防竟侧身摔倒在地,正待爬起之际,触手落地,她还未完全站起身来,又给这下更大的震动震得整个身子再次摔倒。
此番震动实在太大,大殿似乎再也不堪负重,穹顶开裂,伴随着咔咔巨响,巨石开始大片大片地坠落,墙体、地面,四处皆有开裂,大殿墙壁上的巨大石块亦开始脱落,地面给它拍打得早已是坑坑洼洼,整座大殿,怕是即将崩塌!
无面本待进去施救,无奈上方大片巨石坠落,进去只怕是死路一条。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殿内尘土飞扬弥漫,几不见物。无面光是躲避飞溅的碎石便已无力他顾,至于殿内的辰妙之,眼下他甚至不知其生死!
趁着躲避飞石的间隙,他极尽目力望向殿内,只见那怪物的两条巨大触手似正在向内合抱,除了飞扬起来的厚重尘土,以及隐约可见的正在四下挥动拍打的怪物触手,眼下哪还见得她人。
这时,大殿墙体也开始大片坍塌,很快便会波及甬道这厢。无面一叹,只得纵身一跃,快步逃离。
在甬道中奔逃之际,无面清晰听见身后轰隆隆的垮塌之声,他哪敢耽搁,更是提起气力,加快步伐,直朝山洞口飞奔而去。
瞧见石门之际,只见其余人正进得门内,迎面朝这厢小心翼翼地走近,无面大呼:“快跑啊,里面整个都塌了,这里很快不保,快出去!”
他们见状,忙转身往外跑,无面紧跟在他们身后,一众人匆忙穿过石门,沿山洞快步逃出,待出得山洞,只见一抹落日的余晖迎面洒来,原来不知不觉眼下已是傍晚时分。
无面催促他们道:“莫停下,这厢也会殃及,赶快下山!”
一行人马不停蹄又连忙往山下逃去,沿山道而下,没走多远,只听身后轰一声,回头望去,只见自山洞内一股尘土夹杂着石块喷涌而出,似炮仗一般自洞口喷射出来。众人哪敢多看,更加快了步子朝山下逃去。
一路逃来,只觉整个大地都在不停地摇晃。待逃至山脚,又一路小跑,离藏碧山更远了些,众人这才渐渐放缓脚步。
判官看了看其余人,走近无面问道:“辰姑娘她……”
无面停下步子,摇了摇头,叹道:“辰姑娘,她只怕是葬身大殿里了。”
无面将适才大殿中的情形道与众人,待他说罢,众人皆是叹息,都觉这辰妙之如此仙姿玉色兰心蕙质的妙人,竟丧身于此,委实可惜可叹!
这时,只听远处轰然巨响,众人只觉大地震动,周遭整片竹林一阵摇晃,枝叶飒飒作响。朝藏碧山望去,只见那厢山峰的顶部竟整个塌陷,尘土漫天,山峰上空一片灰黄,久久不散。
众人久久回望已经塌陷的藏碧山山峰,都觉心头沉重,稍作停留,便转身沿大路返回。
此时,漫天尘土之下,塌陷的山体之中,唯有一缕孤魂仍兀自徘徊,久久不愿离去。
适才发生的可怕变故太过突然,唐仙客眼下要使力回想,当时的情形方能清晰。
变故发生之际,他清晰见得,辰妙之先是为那怪物触手所袭,巨石坠落之时,她又给那巨大触手席卷,随后尘土飞扬弥漫,殿内几不见物,他忙使出透视神通察之,可便是这么个空当,所见因透视再次清晰之际,却再也找不到她了!
无论怎的找寻,上天入地,甚至探入那怪物身体之中,可哪里又见得她人!
一时间,他望着那怪物内里白花花一片,不由得想到一个最可怕的情形,莫不是让这怪物给吃了?!
可他随即便认为不大可能如此,因为眼下自己是魂魄,自然可见得其他魂魄,若她真为怪物所食,命丧此处,当有魂魄飞出,可眼下却并未见得她魂魄,人死必有魂魄出离,适才他看得很清楚,确信没有瞧见她魂魄,是以她应当没死!
“既然没死,可她在哪呢!”唐仙客又是焦急又是纳闷。
他又细细察看这怪物,眼下此物亦被山石所压,但他看得出来,这怪物仍活着,只是远不如方才那般活跃罢了,似是沉睡过去。
眼下他恨不能将之碎尸万段,可即便将它碎尸万段又能如何,眼下他只想看到她、找到她。
在山体塌陷的碎石中徘徊寻觅许久,所见除了碎石还是碎石,再便是那令人厌恶的怪物,哪里又见得她人影?当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见唐仙客缓缓睁眼,徐骎忙道:“七哥,你总算回来了,大哥叫你几次了。”
唐仙客也不搭理,只是起身倚坐在床,愣怔着凝视对面墙壁。徐骎凑近问道:“七哥?你怎的了?”
唐仙客依旧神情木然,徐骎轻轻推他身子,他却兀自发呆。愣怔许久,方长叹一声,却仍是不言。眼下,他心底空空,竟不知该作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