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人苦涩的笑:“心柔,这些年你还好么?”谭心柔陡觉鼻头一酸:“我还好,九哥你呢?”
“我不好。”独臂人叹了口气,“不然你怎会认不出我了,是不是早已将我忘却?”
谭心柔亦是一声轻叹:“十八年了,你的确变了很多。”
独臂人道:“我的心却没变,十八年来,半点都没变,我还是你的九哥,还是那个一直深爱着你的九哥!”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炽热,像是有团火焰在烧。
谭心柔似是不敢接触他的目光,转过头:“我却……却辜负了你,我对不起你!”
独臂人眼中突然流下两行清泪:“你没有对不起我,你爱别人,那是你的——你不该爱上萧少飞,他本是个混蛋!”
谭心柔凄然一叹:“都怪我爱错了人!他差点将我害死,我就是来找他报仇的!”
爱错了人?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体会不到这爱错了人会是件多么痛苦多么悲哀的事!
独臂人道:“你还爱他?”谭心柔淡然道:“既不爱也不恨,我只想杀了他。”
无爱也无恨,便是无所谓了,是以独臂人脸上露出笑容,但谁又知道这笑容里掩藏多少辛酸?只听他道:“不知我还有没有希望?”
谭心柔哽咽道:“我失身于萧少飞,早已配不上你,如果有来生……”
独臂人截口道:“来生虚无缥缈,不足以等待,我只要今生今世!”
谭心柔紧咬嘴唇:“九哥,你不会嫌弃我?”独臂人道:“不会,你是谭心柔。”
谭心柔泪流满面,啜泣一声,纵身投进独臂人的怀抱。独臂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泪落如雨。
谭心柔忽道:“九哥,你怎会断了一臂,又怎会来到这里?”
独臂人道:“说来话长!总之,若非萧少飞出卖,我的傅家庄也不会轻易覆灭。我一直等待机会杀死萧少飞,但自忖就是单打独斗,也没把握将他杀死。我只有等,没想竟让我等到了你!我……”话未毕,谭心柔的唇已盖上他的嘴,四片火热的唇纠缠在一起。
独臂人耳边响起谭心柔梦呓般的声音:“九哥,请不要将我抛弃!”他怎会抛弃,等待了十八年的爱人,他怎能抛弃?
灯火已熄,二人心中的那团火却未熄。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在黑夜里,世上还有什么事比暌别已久的有情人在黑夜中相拥更幸福更甜蜜?
床上的暖帐已然落下,黑暗里却有一只白嫩光滑的纤纤玉足似是奈不住帐内的温暖悄悄溜到了外面。突然,一只青筋暴跳却又无比温柔的手一下便握住了这只小脚。小脚似在挣扎,却又如何挣脱得掉?
聪明的你,当然已经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你最好不要去想。否则,脸会红,心也会跳。
群星点缀在遥远的夜幕,宛若一双双冷锐的眼睛俯视着沉睡中的这处绝地。
谭英和张生早已睡着,这冷硬的桌面在他们心中更胜过平日里睡过的温软的床。
门外虫声唧唧,花影遍地,一切显得那么祥和那么安谧,就连这鬼山也仿佛素净了许多。
江颂扬躺在桌上正欲睡去,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哨音。哨音虽轻,却能震动人的神经。他一骨碌坐起身,留心倾听,那哨音混在夜风中更显诡异。他心头一动,翻身下桌,慑足出了客栈。
门外,夜凉如水。
他深吸一口夜色,展开轻功循声而去。哨音越来越清晰,宛似响在耳边。蓦地,不远处的乱石冈上亮起一盏灯,惨碧色的火焰忽明忽灭。朦明中数十个黑影不住移动,身法诡异飘忽。
“那是什么?”他心念甫动,陡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心中一凛,反臂一掌向后拍出,同时脚尖点地,滴溜溜一个转身回过身来。
几步外俏生生地立着一个白衫少女。熹微星光下,但见她肤色胜雪,容颜清丽,宛若雪地里绽放的一枝白梅,面目依稀相识。只听她笑吟吟地道:“数日前小妹身中蟾毒险些丧命,幸亏江兄及时施以援手,江兄不记得了?”
“原是那劫镖的少女,她又怎知我姓江?”江颂扬正欲相询,却听她压低声音道:“江兄,此处不是谈话之地,咱们快走!”说罢,飘然远去。
奔出半里地,那少女回过头,娇嗔:“鬼灯正训练那些死灵士,你若被他发觉,岂有命在?”
江颂扬讪讪一笑:“多谢女侠搭救之恩!”
白衫少女赧然道:“我并未救你,你却救过我。若不是你,我或许已经死去。不过,你也莫要叫我女侠,我叫一枝梅。”
一枝梅?
好美的名字,好美的人!
江颂扬道:“梅姑娘,其实中了碧玉毒蟾的毒本就不是坏事,还能使你功力倍增,我抱着——我带你去看大夫,想来也是多此一举。”
一枝梅闻听“我抱着”三字,顿时想起那日的情景,脸色一红,螓首微垂。其实,那时她早已醒来,只是碍于身在江颂扬怀中不便睁眼。江颂扬只得岔开话题:“梅姑娘,你跟武总镖头有仇?”
一枝梅摇头:“你可知武震鸣要将碧玉毒蟾送往何处?”
江颂扬记起武震鸣之言,一脸颓然。
一枝梅浅浅一笑:“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江颂扬不说话了。她又道:“萧少飞灭掉了十几个门派,神剑楼只是其一。他野心勃勃,亟欲称霸江湖。像他这样的人,若再得到碧玉毒蟾,世间还有谁能将他制住!”
江颂扬沉吟不语。
“还有一事请你不要忘记!”一枝梅道。
“我在听。”
“我的名字叫做一枝梅,但我并不姓梅,更不姓一,这是家师取的名字。”她嫣然一笑,“江兄,你就叫我梅儿吧。”
她的眼波如此温柔,身段如此曼妙,在这星光夜色下更像是天上的仙女。
江颂扬心头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