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朝,位于北部王庭中部,朝中以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来区分官位,有世袭罔替一说,尤以宇文氏一族,备受恩宠。
其中,作为大虞第一侯爷的宇文竟,竟然以娶了三房知书达理的妻妾,在朝中傲视群雄。
大宁侯府第一次添丁时,可谓门庭惨淡,都说是个赔钱货。
但至嫡女降生,百官来贺,热闹非凡,从京都到大宁的车马,络绎不绝。
随后,二女、三女降生,大宁侯府更是贵不可言……
坊间因此流传这样一句话:
“宇文男儿遍地走,大小将军多如狗,家有女儿不用愁,帝子香车宝马千金求。”
这句俗语从侧面充分证明了,在宇文家族,宇文氏男子的地位。
此刻,位于大宁城中的大宁侯府。
青名湖的凉亭之中,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石桌,从亭中看向四周,碧波荡漾,绿柳垂荫。
此刻,三名风韵十足的女子,围绕一名锦衣男子坐在凉亭之中,简陋平滑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消暑小食。
抬起头,便能看到天空中烈日高悬,流动着的空气却甚是炽热,不远处的地面,也冒起了丝丝缕缕的白烟。
沿着他们的目光,尽头处,是大宁侯府的宗祠,宗祠外有一块圆形场地。
在场地的正南方,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从圆形场地一直延伸出去,到青名湖边方才止住。
小径两边栽种着几株枝叶略显干涩的柳树,柳树下是三个泣不成声的少女。
在三名少女身后不远处,一名红衣女郎,左手托着一个西瓜,右手拿着一个木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圆形场地。
场地中,是正在被执行家规,跪地受罚的青涩少年。
红衣女子倚靠在灵央亭到达小径的走廊尽头处,腰间悬挂一条玄色长鞭,在她面容上,时不时流露出一些戏谑之色。
三名少女手中,各自拿着一些物事,是早市时从集市所买。
三名少女很想去帮助少年,只不过没有红衣女郎的准许,她们三人不敢上前一步。
圆形场地之中,青涩少年的汗水从额头滑至下颚,一滴一滴掉落到大理石板上。
片刻后,汗滴就从滚烫的地面上蒸发,少年的衣衫被汗液浸透,然后又蒸发,循环往复,再看他的脖颈,似乎脱了一层皮。
青名湖上,灵央亭中,人称大虞第一侯爷的宇文竟,将目光看向自己对面的身着宽袖彩带流黄裙的女子。
在心中不断计量,这才缓缓开口:
“青儿,要不让嘉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真把宪儿往死里整,我这当爹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被唤作青儿的女子将目光从祠堂方向收了回来,停留在身穿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的宇文竟身上,似笑非笑的对宇文竟开口说道:
“让嘉宁收拾一下你家这混世魔王,侯爷可不能有恻隐之心,毕竟他可是要立志成为大虞第一纨绔的。
而且就这种程度,对比京城的那些公子哥们儿,可没得比呢?”
宇文竟面容一滞,似有些语塞,不过还是开口说道:“难道要他学着那些个公子哥,个个跳将起来,求爹告娘的,闹到帝君面前,也难看不是?”
林青儿闻言,没有反驳,片刻后,才幽幽地开口道:“不急,这才一个时辰,等到了申时,他表现好的话,宁儿自会考虑,是否饶恕他不敬之罪。”
男子叹了口气,目光向身旁身穿青衣的女子看去,眼眸中有些求助的意味。
青衣女子装作一副没有瞧见的样子,宇文竟见她不发表意见,主动开口说道:“老三,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青衣女子一向最会审时度势,沉吟片刻,装傻充愣地说道:“侯爷,尝尝这岭南特供的菊花绿茶饮,在这三伏天最是败火。”
说着自顾自地把宇文竟面前的杯子斟满,也不管宇文竟喝与不喝,宇文竟看着杯中似乎要溢出的茶水,轻声开口说道:
“老三,我只是要你发表一下意见,你也不至于这般敷衍于我吧!”
迎着宇文竟略微有些烦闷的目光,女子打着哈哈,开口说道:“哪能呀,这不是怕侯爷着急上火了吗?
随后端起石桌上的杯子,往宇文竟面前凑去,说来也奇怪,那斟满茶水的杯子,就半握在她的手中,茶水竟未曾撒出一滴。
女子的声音很是柔和,如同一阵清风吹散整个酷暑,她幽幽地开口:“”侯爷,还是多喝点茶水,清热泻火。
女子将茶壶放下,又继续开口说道:”侯爷也不要去管了,只要他给宁儿服个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非要像头倔驴一样,自己个找罪受,这是他应得的!”
宇文竟一时也无言,毕竟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虞嘉宁,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找的么!
只能说宇文宪点背,好死不死的撞到枪口上,人家追到家里来,他这侯爷能说些什么!
倘若是在军中,那走廊上的红衣女郎是他的部下,倒也可以借自身的威仪一用,可在这府中,自己真要是敢这么干,那帝君不得亲自给他送上一个好自为之。
收回思绪,接过青衣女子手中端着的茶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人意外的是,茶水竟也没有撒出。
宇文竟轻轻呡了一口,看着另一旁身着绿衣的娴静女子,刚要开口,女子就打断了他,只听女子开口说道:
“侯爷你可不要为难我,虽然宪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平时也还算孝顺,但他冲撞到宁儿,我就爱莫能助了。”
听着女子的言辞,宇文竟没再开口,他的目光极为复杂,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是啊!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虞嘉宁呢?
宇文竟很是无奈,亲娘都不管了,他这爹要再说些什么,传出去不得让军中笑话。
古话说,慈母多败儿,可看着面前的这三人,宇文竟只能在心里为宇文宪祈祷,希望他自求多福吧,毕竟虞嘉宁不是一般人!
在大虞,有着这样一个说法,哪家有纨绔子弟,父母管不得,礼法伤不得,嘉宁郡主皆可以代劳。
的确,作为太上帝君最为宠溺的孙辈人物,虞嘉宁有这样的底气,况且在军中,她也是一个难得的千古将才。
太上帝君曾言:“在大虞历代雕墙上铭刻的名人录里,将来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样的赞扬,是现任帝君也不曾享有的殊荣。
大虞建朝七代,也只有二十三人名入雕墙之列,无一不是大功勋者,大成就者。
如今大虞仅存的名列雕墙者,也只有那太上帝君一人而已,他像是一尊神坻,享受着大虞万千子民的供奉,承载着无数人的信仰。
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意志,上至帝君,下至平民,莫敢不从。
何况太上帝君自卸任后,深居简出,踪迹难寻,脚步遍及天下间,或为田间老农,或为园间老圃。
最后一次见他现身,还是在三年前的京都生辰宴上,他老人家亲至皇城,为十八岁的虞嘉宁举行了成人之礼。
这在大虞朝是骇人听闻的,即使是历代名列雕墙者,也算是头一遭。
可想而知,太上帝君对虞嘉宁的重视程度,而宇文宪竟敢当街戏弄于这么一位风光无限好的小祖宗,这种勇气不亚于老虎嘴上拔须!
如今跪在祖宗祠堂前以做忏悔,还是林青儿快刀斩乱麻,力促而成,但是不跪满时辰,这事儿也就不算完结。
而此刻,跪立在宗祠下的宇文宪,膝盖已无知觉,但要他向不远处一脸戏谑之色的虞嘉宁服软,想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毕竟一个立志做天下第一纨绔的大好男儿,怎能屈服于一个女子的淫威之下呢?
虞嘉宁手中的西瓜,似乎又陷下去不少,看起来很是诱人,以宇文宪的意志,此刻都有些把持不住。
但看着虞嘉宁那戏谑的眼神,宇文宪还是克制自身欲望。
他在心中默默念道:“不就是申时而已,若是丢了骨气,日后要想找补回来,那可就难了。”
毕竟《大虞见闻录上》,这些年,被虞嘉宁驯服的京城公子哥儿,不在少数,他宇文宪可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宇文宪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向走廊上的红衣女郎看去,带着些挑衅的开口说道:
“你就这点手段?尽管放马过来,我宇文宪难道还怕了不成。”
走廊中的虞嘉宁停下挖西瓜的动作,远远地看着他,眼中有几分蔑视,淡淡地开口说道:
“确实有点骨气,不过,我且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着又挖了一勺西瓜,送到嘴中,砸吧砸吧,开口说道:
“真是好极了,三伏天解渴必备哦。”
圆形场地中,宇文宪呡了呡干涩的嘴唇,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顿时静默下去。
柳树下,三名少女看着刚叫嚣完又偃旗息鼓的宇文宪,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毕竟才一个时辰,宇文宪就被烈阳晒破了皮,谁知道到了申时,会发生些什么事?
许是这
边的动静太大,灵央亭中,林青儿开口对着青衣女子说道:
“老三,去把那三个不听话的丫头给我领过来,老在那儿站着,有点刺眼,碍事儿。”
青衣女子像是领了命似的,不多时,三名少女就被带到灵央亭中。
而在经过笔直的走廊尽头处的时候,对着红衣女郎的眼神,三个少女明显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