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贶催促之下,他三人便立马转身朝庄园前的空地西侧逃去。这时,徐家其余众人亦纷纷向西面逃去。
徐贶一面招呼着众人趁机逃跑,一面回望适才众人与鸣剑派厮杀之处,只见那厢一地血腥狼藉,片刻时辰便又折了不少族人,在那厢横七竖八的尸体边上稍远之处,赫然只见徐赑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下淌出大滩鲜血。
徐贶见之,只觉心如刀绞,恨恨道了声“老五”,尽管如此,他却不敢耽搁,他脚步片刻不停招呼着众人尽快逃离。
鸣剑派那厢,也是死伤惨重,尤其是适才吃了徐贶一记爆裂符,那弓弩阵列队形又甚是密集,是以其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待稳住阵脚,却见徐家众人大多已自厮杀中脱身,正朝西面逃去,不过却也未逃离多远,双方相隔也就数十步远近。
见手下众弟子欲追赶,思定道人忙抬手喝道:“穷寇勿追,给我放箭!”
待他一声令下,身后弓弩之众便纷纷举弓,对准远处正自快步逃离的徐家众人,一通齐射。
密集箭雨再次袭来,尽管徐家众人已逃远了些,可仍在弓箭射杀范围之内。
众人兀自奔逃,身后飞箭如雨,不时有人中箭倒地。人丛中,徐贶徐旌招一左一右搀着林氏快步奔逃,徐缥则跑在前面。
正跑之际,林氏身子一沉,似给地上何物给绊了下,好在并未给绊倒,稍稍滞了滞便又给徐贶徐旌招扶着快步逃离。
西面的山坡上有一条下山的道路,山道不算太窄,宽处约莫可容三人并肩通过。
众人逃至此处,渐觉身后箭雨划过的风声平息了不少,亦无人前来追杀,不由稍稍放宽了心,众人沿着山道鱼贯而下,不想方下山道没走几步,却听有人喊道:“夫人、夫人中箭了!”
徐贶等人闻之一怔,忙停步察看,只见林氏背上,赫然插着两支羽箭,一支插在后心,一支插在后背右侧稍低的位置。透过衣衫,鲜血早已染红了背后一大片,看得人触目惊心!
“夫人,你、你怎的、这时何时中的箭?你怎的不作声?!”徐贶急切问道。
林氏扶着他身子,吃力说道:“还、还并未逃远,这里还、还很是危险,莫、莫要耽搁,快走!”
徐贶重重一叹,道:“你……”他并未多作言语,忙立马便点了她背后几处穴道,为她止血,旋即又斩断箭杆。
这时徐旌招徐缥亦发觉此情形,只见她伤势严重,此刻但见她嘴唇发白,面无血色,想说话,却说得断断续续。见状,众人皆是忧心忡忡。
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徐贶便将林氏背起,率众继续沿山道而下,约莫行至山腰以下,见有处不大的平地,徐贶及众人便暂驻足稍作歇息。
徐贶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徐旌招徐缥二人则接过搀扶,将这林氏缓缓放在地上一块大石头前侧身倚坐。
这时,林氏却说起话来,只见她吃力地道:“不、不要背我了……我伤得厉害……怕是挺不住了……徐贶、你、你带着旌招缥儿走、走得远远的,眼下便走,赶紧……”
眼下她说话已是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徐旌招徐缥在旁一面扶着她,一边哭着。纵是徐贶,此刻亦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你再撑一会儿,眼下别说话了,待下山便为你找地治伤!”徐贶轻轻握住她肩道。
林氏微微摇摇头:“不必了……我是挨不过了,你们、别管我……快逃吧。”
“娘!”一旁徐旌招徐缥哭喊着道。
林氏看看他们,想抬起手摸他们脸,不想却怎的也抬不起手来,他二人忙接住她欲抬起的手臂,只见她艰难地道:“跟着爹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像、像你哥那样、惹是生非,要、好好的……”
徐旌招徐缥二人哭着应着,都已是泣不成声。
不想她一语未了,便缓缓闭上眼,断了最后一丝生气。
见娘亲死去,他二人嚎啕大哭,周遭族人无不悲怆。徐贶大喝一声,提起刀转身便欲上山杀回去,立时便被众人拦住,众人拉着他,苦苦相劝。
只见一名年纪稍长的老者拉着他劝道:“族长啊,使不得啊!而今情形,定是那九剑宗和鸣剑派联手欲置我等于死地,眼下回去拼命是白白送死啊!我等虽死伤惨重,可毕竟族人尚存,眼下最要紧的是快快离开此地,远走高飞,另谋生路啊!”
众族人无不上前相劝,徐贶仰天长长一叹,将刀扔在地上,望着山上那灼天的火光,凝望良久,蓦地一声长长大喊,这一声长喊,几乎喊出了他所有的怨恨与愤怒,惊得周遭众人无不为之一怔,身旁拉着他的人亦不由纷纷后退一步。
待他喊罢,便回身坐倒在地,靠在那块大石头旁,林氏的尸身便在他身侧。徐贶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缓缓说道:“先下山去,先跟徐赡他们会合,再作打算,走吧。”
众人见他恢复了神智,不由稍稍放心了些,只见徐贶背起林氏尸体,起身回望山巅,但见那厢火光烛天,昔日家园眼下已成地狱般景象,众人见之无不悲声叹息。
徐贶望着那厢一字一字道:“方仟、方鹖、忘虚老贼!我徐贶跟你们不共戴天!有我徐贶一日,便叫你们不得安生,他日定取你等狗命,将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以祭我祖祠!”
说罢,负着林氏尸身,便先行下山,其余众人亦纷纷跟上,一齐朝山下走去。
不多时,便下得山,而后便又径直朝西而行,其间与徐赅等人以传音互通声气,原来,徐赅等人并未走得太远,他们先行下山的那拨人便在前方约莫二十余里远处。
得知此情形,众人随即加快脚步赶去。这一路上,倒无甚险情,后面并无追兵赶来,左近似乎也无伏兵,四周一片寂静。
即便如此,一众人还是极为小心,一行数十来人,却只打了数杆火把,沿着林间小道前行。
不多时,眼见前方火光星星点点,待走近上前,正是徐赡徐赅等人,但见徐赡徐赅二人当先迎上,徐贶背着林氏尸身,三人聚首,一时竟无言以对。
徐赅看了看他背上的林氏尸身,叹道:“嫂子她……”
徐贶神色黯然,一时竟愣住了。
两拨族人会合,不少人相拥而泣,眼下家园被毁,亲人罹难,各人皆是悲愤难当。
此时徐贶等人先将林氏安葬,而后一番清点,眼下尚存的族人总共还有百十来人,先前全族约莫三百来人,经这突如其来的巨祸,此刻只剩下一半不到了,徐资徐赑二人皆已身死。
想到此处,徐贶不禁一叹,“可怜四弟,事发之时,我过去瞧他们,可只见大火,那有他们人影……”
徐赡徐赅等人闻之,皆是神色黯然,悲叹不已。
少时,徐赡上前道:“这该来的,咱们拦不住,可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选一条妥善的去路。”
徐贶望着远处,“你们说说,今后咱们该往何处去。”
徐赅没有说话,只是握拳反手朝南边指了指,他所指的,其余人也都明白,那正是竹海的方向。
徐赡道:“竹海那拨人,跟我们青谷山这边,足足分了三百年,这数百年间往来甚少,只是偶尔互通声气,至今实则已经很是生疏了。”
他顿了顿,转而又道:“不过,眼下咱们一时也没甚地方可去,还是先去竹海那厢缓口气,暂且在那厢住上一段时日,再作打算。”
徐贶听他说罢,稍稍点了点头,“前往那厢暂住几日尚可,但得记住咱们丢了祖地,日后当时刻心存恢复之志,切不可忘了今日之仇!”
徐赡等人齐声称是,众人一番商议,遂决定事不宜迟,当下便一番清点整理,队伍朝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