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郡主回到汴京,同官家请罪后便将自己关在府中甚少出门。而柴王府也谢绝了所有提亲之人。流年放下心来,知她一心在等六郎。
六郎将柴郡主送走,孤寂地站在城墙上怅然若失。风声凌厉,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前方有大辽铁骑紧盯不舍,后方有边关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况且大丈夫一诺千金,绝不可失言,他还答应柴郡主要回去娶她为妻。六郎不觉抖了抖,那肩膀似是压着千斤重担,沉得紧!
片刻间,他便挺直腰背,将对柴郡主的思念全数化作动力,打起精神整肃军营,加固城墙,加强边防巡逻。如今非农耕时节,百姓赋闲在家。六郎得到官府首肯,以屯为单位组织民兵训练,以备战时之需。
这一年的冬季格外难过,已是四月初,一场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倒春寒袭来。白日还算好过,晚间滴水成冰,不少人生了风寒,边关更甚。人在岗哨执勤,只一会功夫便冻得僵硬。天气恶劣,缺医少药,御寒衣物不足,病倒将士越来越多。手脚生疮,关节疼痛,更甚者风寒渐重至卧床不起。六郎无法,只得上书汴京,请求医药衣物和粮草供给。
大辽骑兵动了,长城烽火骤起,十步一燃,白烟直上,与皑皑白雪融成一体,晃的人眩晕。六郎站在城上远眺,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他连夜组织军民刨冰担水,一桶桶冷水从城墙浇下,整整忙了一夜。第二日拂晓鸡鸣,城墙冻成冰墙,坚硬如冰,滑不可攀。
大辽铁骑立于城下,顿时傻了眼。高高一座冰墙立于眼前,架云梯撑不住,抛飞索无缝可嵌。且城下结了厚厚一层冰,人马踩上去滑倒一片。
大辽好不容易等来机会,冒着严寒兵临城下,却连进攻机会都没有。辽将脸上那种错愕,惊讶还有不可置信,揉杂在一起竟甚是滑稽。宋兵见辽兵窘迫样子,一扫几日病痛阴霾,在城上大笑到不可自制。
六郎调侃:“城下辽将听好了,我乃杨家六郎杨延昭。”他话音落下,右手一挥,城上劲弩便齐齐对准辽兵射下去,“噗通,噗通,”接连闷响不断,人马被射伤射死一片,惨叫连连。
辽将整张脸变成草绿色,一时气急,喉咙呼哧呼哧上下蠕动。气急败坏地瞅了眼六郎立时组织撤退。
大辽骁勇骑兵是第一次未战即败,狼狈逃走,当真从未如此窝囊。而大宋未损一兵一卒便折了大辽那些兵马,更重要的是狠狠挫了他们锐气,这口气出得当真痛快。
杨六郎担水浇城解兵祸之危,一时传遍边关各镇。经说书先生一番改编,再加上来往买卖商人口口相传,竟将此事传的神乎其神,这是后话,而杨六郎也一举成名,在三关将领和百姓之间赢得威望和信任。
大辽败退却并未走远,只在边界扎营远远观望,想寻得合适时机再攻城池。
此次大雪再加上倒春寒天气,各府地都大大小小受了些灾,朝廷忙碌起来,此时边关更不能再出任何差池。太宗也未有任何犹疑,立即拨付医药和御寒衣物运往边关。事关重大,朝廷为保万无一失,将此次运送任务直接交由延儿。
延儿和流年成婚半载还未分开过,流年是万般不舍,奈何事关重大,她又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只得连夜为延儿打点行装。天还未亮,延儿已带兵出城几十里。
车马淄重本就行军缓慢,再加上道路不好走,行军速度更慢。延儿心中焦急又必得求稳,兹事体大,可出不得一点差池。他只得一路机警,一路防备。
离边关越近,危险就越近。粮道一路畅通,队伍行至山谷密林间,延儿嗅到一丝危险。山涧静得出奇,一路走来鸟雀和小兽绝迹。他立时将队伍停下修整,派斥候绕路先行给六郎送信。
天气冷寒彻骨,从鼻尖冻到骨头里,脚趾手指已麻木没有知觉。众人呼出的哈气凝结成冰晶都挂在胡子眉毛上。
重将士打开药酒,一人一碗喝下去,身体才觉暖和。药酒是倩儿配的,行军作战不得喝酒,可是酒却是驱寒保暖最好之物。延儿看着湛蓝无垠的天空摇头,这么冷的天,大宋将士吃苦,大辽将也士也同样吃苦。他环顾一周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准备迎战。”
队伍缓慢行进,一切如常。车辙碾压白雪留下深深两道印记,歪歪扭扭向前延伸。冰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山涧中格外刺耳。
宋军将士面无表情,队伍看似松散,实则已列好防御阵形。盾牌刀剑紧紧握在手中,双耳机警捕捉着周围讯息,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嗖嗖嗖”箭矢狂飞,铺天盖地射过来,两旁山坡瞬间站满雪人。
延儿眼神凛厉:“盾。”
“哐哐哐”宋军队形一变,分三队围成圆圈,将车马围在中间。外围是盾牌,中间是弩箭手,里面是长矛手。
辽军箭矢狂飞不绝,前排盾牌挡下一部分,有受伤倒地者,后面将士接过盾牌立时顶上。辽军长箭大多都冲着延儿去的,怕是想直接把将领射杀,使军队溃不成军。延儿挥剑直劈四周箭矢,挡之不及,只觉心口钝痛,长箭已插入他前胸。
延儿将箭折断,沉着指挥应战。辽军也未占到便宜,第二排劲弩手搭好弩箭,强箭穿过盾牌射向辽军,惨叫一片。
四面辽军挥刀攻杀下来,一队人马原地保护车辆物资,延儿带其他人迎敌:“益津关援军立时即到,大家给我杀,誓将贼寇杀得片甲不留。”延儿不顾胸前箭伤,冲在最前。
此战死伤无数,鲜血淌在白雪上,将雪染红融化,瞬间又结成鲜红冰晶。将士们万般顾不得,皆杀红了眼,早已忘记寒冷,热汗混着鲜血蒸发在冷气中。
“哐哐哐”红色火焰升空,六郎带兵杀入阵型,两队人马合围而上,将辽军逼得退无可退,尽数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