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学堂中好些人莫名的哭泣，宇文宪很是不解。
同时他疑惑更深了。
虞嘉宁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法，只是这样一个故事，堂中人就痛哭流涕，不免有些矫揉造作。
过了好一会儿，虞嘉宁才缓缓开口:“今日课就上到此处吧！如有疑惑之处，明日课堂可询问于我。”
只是她没有走，堂中人就没有动静，似乎不愿意结束这堂课似的。
宇文宪转身离开的动作都凝滞了片刻，似乎有些尴尬。
他也不知道，今天公堂上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连向来混不吝的“欢哥儿”，眼中都有思索之色。
宇文宪看着虞嘉宁，似乎吐字都有些困难，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导师，可以离开了么？”
虞嘉宁看着他，那如画中仙子的面容上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开口说道:“可以。”
宇文宪实在是不想和虞嘉宁有太多交集，快速的逃离了现场。
只不过，刚出公堂的门，拐角处，直接撞入一人怀中，身体向后倒去。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华丽锦袍，风姿秀逸的季岚。
他脸上始终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即使是宇文宪撞到了他，也不见他有半分愠怒。
反倒是开口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宇文宪点了点头，随后，季岚伸出他宽大的手掌，将宇文宪从地上拉了起来。
同时，宇文宪也倍感疑惑，这个时候，季岚导师不应该是在外院大堂之中么，怎的跑到他们内院的公堂来了。
在他思索的瞬间，季岚像个没事人一样，脚步平缓的离开了。
好一会儿，公堂之中才有人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只是他们的面容上，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感伤。
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以后，虞嘉宁才缓缓地从公堂中走出，此时，宇文宪已经回到了寝庐。
寝庐中，徐一帆与刘三明高兴得合不拢嘴，毕竟，不费吹灰之力，就捞了一大笔偏财，这事儿搁在谁身上，哪有不欢喜的。
这不，两人连宇文宪的饭食都从食厅打包回来了，三人就在寝庐之中，一起用了午饭。
虞嘉宁的早课结束以后，“欢哥儿”回到了大宁城，作为大宁城城主府的次子，“欢哥儿”向来娇纵惯了。
毕竟大事，都有自己那城主老爹打理，而自己大哥又是一个得力助手，就他这般模样，想要有大作为，那不得越过这两座大山。
于是，在普通人面前，他不务正业，成天花天酒地。
在同窗眼中，他不学无术，整日插科打诨。
可面对这样狼狈不堪的他，始终有一个人对他另眼相看，虽说那是烟柳之地，却能让他舒心。
每日，他都会光顾翠雨楼，只为使那唯一理解他的倩影不受世俗中那些好色之徒的侵害。
的确，他成了翠雨楼的常客，而林小雅作为翠雨楼的花魁，也不同于一般的庸脂俗粉。
翠雨楼中，人人都知道，花魁卖艺不卖身，偶尔有不长眼的，也会被他这城市府的身份吓退。
只不过，他在父亲眼中更一无是处了，有时候，连大哥也时常叮嘱他，不要留恋于勾栏之地，大丈夫该当有所作为。
儿女情长之事，向来要讲究门当户对，即使他有勇气带着林小雅流浪天涯，但毫无作为的他，能给予林小雅什么呢？
即使林小雅不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跟着他，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他径直地上了翠雨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在门口招揽恩客的老妈子都没有理会。
来到林小雅房中，林小雅在那儿抚弄着针线，桌面上是一副绣好一半的刺绣。
见“欢哥儿”进来，林小雅连忙收了桌上的活计。
“欢哥儿”来到桌前，一眼不发，林小雅看着他愁闷的神情，开口问道:“哥儿，你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欢哥儿”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有些黯然。
林小雅见着他这副样子，很是心疼，毕竟平日里，无论如何，“欢哥儿”虽然有很多心事，也时常找她倾诉，但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次。
片刻后，林小雅开口说道:“哥儿，你渴了吧！我给你斟些茶水喝来。”
说着便要起身，“欢哥儿”看着她，开口说道:“小雅，今天可以给我换成酒么？”
林小雅闻言，开始时有些不太情愿，毕竟她知道“欢哥儿”不擅饮酒，而且每每饮完酒后，“欢哥儿”的身体会莫名其妙的起红疹。”
不过看着“欢哥儿”眼中的坚定之色，林小雅终究还是不忍心，开口说道:“哥儿，我这就去为你斟酒。”
说着，出了门，过了好一会儿，她提着一个食盒，缓缓地回到屋中。
她的目光看向了“欢哥儿”，轻声的开口说道:“哥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
说着，她取出两个杯子，然后各自斟满，修长的手臂将酒杯端起，开口说道:“哥儿，咱就喝这一杯，喝完后，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欢哥儿”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口饮下，只不过这毕竟不是茶水，“欢哥儿”或许喝的太急，只听他咳嗽起来。
林小雅连忙跑到他身后，轻轻地为他拍着后背，口里轻声说道:“哥儿，你这是何必呢？有什么事就和小雅说，为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
或许是林小雅的娴静温柔，又触动了“欢哥儿”内心的某一根弦，只听他缓缓地开口:
“小雅，你说我是不是很无能，要是没有我爹和我大哥，你是不是也会瞧不起我。”
听着他的话，林小雅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开口说道:“哥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三年来，要不是哥儿一直保护着我，我早就沦落风尘了，在小雅心中，哥儿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欢哥儿”看着林小雅，能够感受到她言语中的真诚。
若不是今日早课上，虞嘉宁那般身临其境的解读，他便不能知晓面前女子的心意。
早课上，虞嘉宁所讲之事，与他和林小雅的经历何其相似，他们也曾漫步城郊，小雅也曾赠他红彤管，分别是也曾相拥。
想到这些，“欢哥儿”的眼眶湿润了，林小雅看着他，开口说道:“哥儿，你这是干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传了出去可如何是好？”
说着，她拿出手帕轻轻地为“欢哥儿”擦拭泪痕。
“欢哥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这让林小雅有些无所适从，模样越发羞涩了。
片刻后，“欢哥儿”缓缓开口:“小雅，我娶你可好。”
林小雅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没有回过神来，像是被他的言语惊到了一般。
屋中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似乎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林小雅回过头去，不敢看“欢哥儿”的眼神，“欢哥儿”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提腿便欲离去。
林小雅察觉到他的动静，似乎鼓起莫大的勇气，开口对“欢哥儿”说道:“好。”
说着，两行泪水自她那倩丽动人的两颊滑落。
“欢哥儿”看着她，有些心疼，开口问道:“怎么哭了。”
说着，用衣袖轻轻地为林小雅擦拭两颊上的泪渍。
“你懂什么，我这是高兴的，一不小心就让灰尘迷了眼。”
林小雅柔和的说道。
听了这话，“欢哥儿”神色好了很多，只是还有些隐忧，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小雅，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银钱，取不了你的身契，而且你跟了我，以后我们俩就要过苦日子了，这样你不后悔么。”
林小雅看着“欢哥儿”，开口说道:“哥儿你不用担心，这三年来，你每次给我打赏的钱，除了楼中抽取的部分，我都给存了下来。
而且平时，我为楼中姐妹做些女工，也攒下不少银两，总计下来，也有个五千余两。”
听完林小雅的话语，“欢哥儿”都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林小雅竟然攒下了如此一笔巨款。
“欢哥儿”将林小雅拥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开口说道:“小雅，我真不是开玩笑，以后怎我们两个真的要过苦日子了，你真的不后悔么？”
林小雅的眼神很坚定，只听她缓缓地开口说道:“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此时，翠雨楼上空，阳光似乎都更明亮了些，房中的“欢哥儿”紧紧地拥抱着她，轻声呢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房间中，画面仿佛停滞住，实在让人不忍心打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