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
一枝梅柔声道:“我已经是你的新娘子了。”
江颂扬甚是感动:“待我报了仇,我就娶你。但你跟着我,或许会吃很多苦,我本就是个浪子。”
一枝梅抬起头:“只要跟着你,我就不会苦。”
江颂扬见她真情流露,心头一热,轻舒猿臂,将她搂进怀中。忽听她道:“扬哥,我改名字了,我叫衣芷梅。”
“好美的名字!”江颂扬微笑着,抬头望向遥远的夜空,“我好希望你我直到变成老头儿老婆婆时,还能这样相拥着数星星。”
“嗯。”衣芷梅呢喃一声。
一轮明月,数星在天,多么浪漫的夜色,多么浪漫的人儿!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颂扬已将大力神通的功劲练成,旋龙刀法更进一大步,而衣芷梅的武功跟几日前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日,两人沿着一条蜿蜒向上的小径去山顶找萧少飞复仇。衣小凤赶来相送,还带来了那把雷霆刀,她道:“这刀是当年师兄赠与睿哥的,将它送于你,权当日后你跟梅儿成亲时我送的一点小礼物吧。”
衣芷梅双颊绯红,一副娇羞模样。
江颂扬郑重地接在手。衣小凤又从背上取下一柄剑,一柄绝不寻常的剑——白银吞口,黑鲨皮鞘,剑柄处镶着三颗拇指般大的翡翠玉石。
“睿哥过世后,萧少飞常来纠缠我。三年前,他更送来了这柄双飞剑。我知道若再拒绝,他定会再想别的花招,只好收下。你们将它一并带去还他吧。”
衣芷梅双手接过,母女自有一番惜别。两人渐行渐高,衣小凤在他们脚下缩成一个黑点,终于消释不见。
两人上得崖顶,回首下望,但见崖间云雾缭绕,想起数日前从此处坠落,恍若重生。
四下里鸟语花香,平安客栈中却寂无人语,人都去了哪里?
两人走进去,但见桌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灰,屋梁上挂了不少蛛网,竟似经年未有人住过,几日前这里还是一家客栈。
江颂扬将一张木凳上的灰尘拭净,说道:“梅儿,你先坐下歇息,我去找人。”
衣芷梅微笑道:“不必找了,人就在这里。”
江颂扬霍然转身,只见不远处的一张长桌上多了一盏灯,惨碧色的火光不住跳跃。
一个黑袍大汉背负双手施施然从内室走出,日光下看得分明,却不是鬼灯使者是谁?他大剌剌地往木凳上一坐,说道:“你们来了?”江颂扬道:“来了。”他叹了口气:“你们既已坠落深涧,为何还要回来!”
江颂扬道:“想阻拦我们,就凭你?”鬼灯道:“当然不止我一个。”江颂扬道:“你有帮手?”
鬼灯一声狞笑:“你看不见?莫非你眼睛瞎了?”
江颂扬当然没瞎,他看见了人,十个人,十个面无表情的人,但那已不是人。
不是人又会是什么?
死灵!
十个死灵士走进客栈,动作仍然机械呆板,脚下却未发出半点声响。他们一进来便行动起来,出手凌厉狠辣。衣芷梅恍若未见,她用不着闪避,江颂扬已然出手。
绚烂的刀光盖过太阳的光芒,没有惨呼,亦无鲜血,死灵士却相继倒地。
就在鬼灯惊诧错愕之际,突然感到喉中冰凉,衣芷梅掌中的三尺青锋已刺进他的咽喉三寸七分。他瞪大了眼,眸中满是不信,但死亡由不得他不信。鲜血飞溅,他重重跌在地上,死神一下便攫走了他的灵魂。他直觉四周尽是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死亡岂非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死灵士的无头尸体旁散落着十个面无表情的头颅。他们本已死去,却还得再死一次,这难道便是江湖,连死人都无法摆脱的江湖?
江颂扬无语,衣芷梅却有语,她道:“我们走。”
平安客栈相距山顶并不远。
怪石嶙峋间突然现出一座宫殿,那算不上宫殿,只不过数间简陋的木屋,门楣上却赫然书着“幽冥大殿”四个大字。
这便是鬼堡的总坛?如此简陋又如此普通?就像个洪荒时代野兽的栖息处,充斥原始、野蛮、阴森的气息。门前立着一个身穿灰袍、脚蹬麻鞋的白须老人,正在扫门前凋落的枯叶。本是山花烂漫的季节,怎还会有枯叶?
两人径直往木门走去,突然迎面吹来一股凛冽的寒风。四周花草未动,哪来的寒风?
江颂扬目光炯炯地望着那扫叶老人,沉声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扫叶老人依旧缓缓扫着地上的落叶,并未抬头,只淡淡道:“一个被江湖遗忘的人。”
江颂扬微微一怔,却听衣芷梅道:“原是‘非人’薛战,幸会了。”
扫叶老人猛地抬起头,眸中射出的冷厉光芒在衣芷梅脸上一扫,说道:“小姑娘好亮的招子,居然识得老夫!”
衣芷梅淡然道:“我并未认出你,只不过认出了你的废腿。”
这老人果然有条废腿,畸形的腿。这腿也不是丑陋,只不过就像将一条孩童的腿装到了成年人身上。
非人,废人也。
扫叶老人的那条腿虽然畸形,却绝不是废腿,无论哪个残废了一条腿的人都绝不可能日行千里。他有着一身非凡的轻功,更非凡的却是内功。他的内功之浑厚,据说已不在昔年的望天堡主令天行之下,端的非同凡响。
薛战冷厉地望着二人,语声却很平淡:“我知道你们的目的。”
江颂扬道:“不论谁到这里,通常都只有一个目的。”
薛战一声轻叹:“我劝你们最好莫要进去!”
江颂扬道:“为何?”薛战道:“只要进了这座宫殿的人,就再不会出来。”
江颂扬冷笑道:“你不用危言耸吓,萧少飞并无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我见过他出手。”
薛战不经风尘地道:“他不用出手,你们也一样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