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虚掩着,两人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里面却是个极大的空间,既不简陋也不原始。前方十几级台阶,台阶顶端摆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椅上端坐一个头戴儒巾、身着锦袍的中年文士,自是堡主萧少飞。
萧少飞目光柔和,嘴边却挂着一丝狰狞的笑意。身旁两侧均立着一个人,右侧那人正是曾化名张生的“易面怪”李生;左侧之人却是个身着灰袍、颌下长须似漆的瘦脸汉子,垂首而立,看不清面目。
萧少飞嘿嘿一笑:“师侄,你可后悔?”江颂扬冷声道:“师侄?亏你还有脸说!”
萧少飞没再说什么,探手从椅下取出一柄剑,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不过是柄剑。”
“它并不是一柄普通的剑!”萧少飞握住剑柄轻轻一挣,剑出鞘七寸,仅仅七寸。江颂扬陡觉迎面袭来一股无形无质冰魄阴寒的气流,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忽听衣芷梅道:“莫非这便是江湖中故老相传的承影神剑?”
萧少飞嘴角浮起得意的笑:“算你还识货!”
承天飞影,地裂天崩。传闻,此剑不仅吹毛断发锋利无匹,还能散发杀人于无形的剑气,更能使持剑者平增数十载修为。
江颂扬冷冷地道:“你虽有神剑,仍难逃一死!”
萧少飞道:“难道你看不出本座便是不出手,你们也一样得死?”
江颂扬道:“我看不出。”突听李生道:“我看得出。”江颂扬笑了:“莫非你要杀我?”
李生冷冷一笑:“其实不用……”话未毕,却听萧少飞道:“不错,你就来领教一番本堡护法的手段吧。李护法,江颂扬斩了你一臂,这便去报仇吧!”
李生脸上变色,口唇翕合,却终未开口。
在这绝地,萧少飞说的话便是命令,便是铁律,鬼堡之中绝无一人敢反抗。
李生并未反抗,反抗只有死,但他不反抗是否便能活?他已走下台阶,拳头紧攥,他也只有一个拳头。拳头并非空攥,而是握着一柄锯齿刀。拳背青筋暴跳,脸上也是青筋暴跳,额头却有汗珠滚落。
没有风,四下里出奇的静,连空气似乎也已停顿,李生的拳头并未停顿。他已出手,他必须出手!
青光一闪,锯齿刀已从一个绝无人想到的部位出手了,直袭衣芷梅的咽喉。这一招出手的部位匪夷所思,招数之奇更是不可思议。衣芷梅却是纹丝未动,江颂扬已抢先出手。他只挥出一刀。仅仅一刀,李生的拳头便掉在地上,掉在地上的还有那柄锯齿刀。他错愕抬头,却发现一把刀已斩在胸前。他无声的倒下,倒在血泊中。
萧少飞击节道:“好刀,的确是好刀!”也不知他说的是刀好,还是刀法好。
江颂扬道:“你本不该让他出手的。既然我能闯到这里,李生就已不是我的对手,他不过白白送死。”
萧少飞忽然笑了:“不能杀人的人留着还有何用?”
江颂扬也笑了,不过他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试探我的武功,但你错了。仅凭你一人,绝不是我的对手!”
萧少飞一声狞笑:“并非只有本座,还有他!”
左侧那人抬起头。仅仅一抬头,便使得他这个看似三流都不如的奴才立时成了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他这么挺身一立,当真是渊渟岳峙,气度不凡。
却听衣芷梅一声惊呼:“师父,怎么是你?!”
这人竟是衣芷梅的师父、衣小凤的师兄、昔年的一代刀法巨擘楚天龙。他恍若未闻,目光呆滞,神情木然。
江颂扬怒道:“姓萧的,你到底给楚大侠下了什么毒手?”
萧少飞咧嘴一笑:“你不用操心。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他不叫楚天龙。”
江颂扬机械地道:“叫什么?”
萧少飞没回答,而是转头冲楚天龙道:“狗儿,去给本座将他二人杀了!”
楚天龙应了一声,拔刀出鞘。刀出鞘,刀无声,这说明他拔刀的速度太快,他出手的速度更快。
双刀相交,江颂扬虎口一麻,雷霆刀险些拿捏不住。衣芷梅急道:“扬哥,将我师父制住,万不可伤他性命!”
江颂扬也是这般心思,但他若不施出旋龙刀法,却也很难将楚天龙制住,旋龙刀法却是致人死命的武技。
楚天龙出刀虽快,却无刀风,有时没有刀风的刀更可怕,正如没有月光的夜更阴沉。江颂扬一味闪躲,败象立呈。短短一瞬,在衣芷梅心里却似过了数年。
两人激斗中,忽听萧少飞道:“师侄,你只闪避不还手,迟早会死在我的狗儿刀下,可你却不能还手,是不是很无奈?”话落,楚天龙一声闷哼,一交跌坐在地,神情委顿。江颂扬只发出一招,便将他击退,欺身倏然出指,点了他的穴道。
“梅儿,照看好尊师……”他话还未完,楚天龙便是一声惨号,扑跌在地,后心插着三把精光闪闪的飞镖。
衣芷梅心头一痛,泪水模糊了双眸。十几年来,她与师父相依为命,情同父女,如何不心痛?江颂扬感同身受,眸中如欲喷火。如果眼光也能杀人,萧少飞早已死过千次万次;如果怒火也能燃烧,大地苍穹早已化为火窟。
萧少飞嘿嘿两声:“不能杀人的人留着无用,却也不能活着离开。”双手轻轻一拍,便听“吱呀”一声,角落里的那扇小木门推开,走进来四个人。
其实并不是四个,而是八个——四个劲装大汉手持长刀押着四个人,被押之人赫然是傅九和谭心柔母子,还有一位便是数日前山下遇到的那个卖卜的瞎子。他们身上虽未绑上绳索,却已无法反抗。
萧少飞森然道:“姓江的,你胆敢上前一步,本座便让他们魂赴黄泉!”
江颂扬道:“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萧少飞道:“你们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江颂扬不经风尘地道:“换作是你,你会不会为了朋友而牺牲自己?”
萧少飞笑了:“你不是我,你我本就不是一类人。”突听衣芷梅叫道:“谭前辈母子本是你的妻儿,你忍心伤害他们?”
谭英神情很是复杂,是痛苦还是悲愤?
萧少飞微笑着:“在这江湖中,有时连亲爹本座也会杀,何况妻儿!本座会缺女人么,有了女人岂非就会有孩子?”
谭心柔怒道:“当年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上你这恶魔!虎毒不食子,你简直不是人!”
“一切都太迟了,想我雄才大略,又怎会被儿女之情羁绊?不用多久,本座便是武林至尊,哈哈。”
傅九冷冷地道:“你莫得意的太早,须知‘多行不义必自毙,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该知道做武林至尊并非易事!”
萧少飞冷笑道:“对本座而言,也不是很难。不过,你们看不到了。傅先生,本座这就送你们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