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书院导师寝庐区域,北边一所独立院落之中。
虞嘉宁脱下了早间的那一袭华袍,随便穿了一套粗布窄袖的演武服。
庭院的空地里,一缕银白色的光辉从天际垂下,嘶嘶破风声从空气中传来。
虞嘉宁侧身一转,一抹寒光一闪而逝,片刻后,两道黑影如游龙般穿梭在无边的夜色下。
一阵又一阵的轻喝声响起,庭院中的树木枝叶,似乎也不甘寂寞,随着那两道捉摸不定身影的摇曳起来。
时而轻盈如燕,时而势沉如山,约莫一刻钟后,两道身影才停止了动作。
虞嘉宁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插,指了指庭院中的石桌,两人落座下来。
虞嘉宁轻声开口问道:“京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黑影略微沉吟片刻,随即开口说道:“已有不少商队先行入京,各国来使在国安寺下榻。”
虞嘉宁点了点头,对着黑影开口说道:“莫在哪儿站着了,过来陪我尝尝,这大宁侯奉若珍宝的桃花酿是个什么滋味。”
那黑影闻言,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两只灵眸直勾勾的盯着石桌上的酒壶。
虞嘉宁看着黑衣斗篷下略显浮夸的少女,再次开口说道:
“注意控制表情,一提起酒来,你这形象就完全崩塌了,活脱脱的一个酒疯子,偏偏要叫酒蒙子。”
少女也没有反驳,将桌上的酒壶从虞嘉宁的眼皮子底下,掠到自己手中,这才轻轻地开口说道:“这也不是我决定的,师傅给我取这个名,我有什么办法。”
少女的声音很轻灵,似乎同先前斗篷下发出的声音又有所区别,还未等虞嘉宁开口,少女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
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用力的嗅了嗅,开口说道:“果真是大宁侯的珍藏,上次喝时,都是好几个月前了。”
“有点高手的风范好么,好歹也是个武师了,再这样,下次有好酒可就不给你喝了。”
虞嘉宁佯装生气的开口说道。
酒蒙子却没有理她,依旧抱着酒壶,一杯接着一杯,缓缓地往口中倒着,看她那护食的模样,生怕虞嘉宁给她抢着喝似的。
虽然说虞嘉宁也是个嗜酒狂徒人,但也有酒品可言。
而其面前的这酒蒙子,若宇文宪在此,定会觉得这少女与自家那见了美食就走不动道的妹子,有得一拼。
虞嘉宁看着痴迷于酒水的酒蒙子,也表示很无奈,只能抱怨一下自己那不正经的师傅,为什么当年要给这小妮子喝酒呢?
一个老酒鬼还不够,这下又多了一个小酒鬼,要是说出去,她虞嘉宁在大虞京城的威望,都要折损几分。
不过也只是片刻后,酒蒙子打了一个酒嗝,开口对着虞嘉宁说道:
“还是师姐找来的酒好喝,比起那乡野间的残汁败液,不知道要好过多少。”
虞嘉宁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略有些宠溺,开口说道:
“你啊!嘴巴倒是甜的很,不过这壶酒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全喝了,总得让师姐也尝尝不是?”
少女楚楚可怜的眼神中有不舍,但碍于对象是虞嘉宁,还是将酒壶递了过去。
虞嘉宁也没有楞着,斟了一杯,她的眼神里也有些陶醉,轻声开口说道:
“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怪不得这大宁侯死活不肯拿出来,这下倒是捡了个便宜。”
酒蒙子听着虞嘉宁的言语,开口问道:“师姐去大宁侯府发生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儿,给我说说呗。”
话音一落,她将两只手臂抵在下颚靠在石桌上,像极了一个忠实的听众。
虞嘉宁也没有藏着掖着,将之前在大宁侯府中发生的事儿与酒蒙子说了一些,至于这酒水,是临走时,季青微偷偷塞给她的。
至于大宁侯心不心疼的,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酒蒙子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开口说道:“那宇文宪在哪儿,我找他换酒去。”
虞嘉宁脸色一黑,感情自己说了半天,面前的少女只惦记着酒水。
轻轻敲了敲酒蒙子的头,开口说道:“三娘给我的还有,要喝的话,有的是机会,别向那老不经的,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
酒蒙子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虞嘉宁说得很有道理。
大宁城中,“欢哥儿”与林小雅道了别后,便回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中,辉煌的灯火总是将庭院中的每一条路径照射得清清楚楚。
只是每次踏上这样的路径,赵奕欢总会觉得自己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走到城主府大厅时,赵奕云已经等在那儿,他的神情很是严肃,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听他开口问道:“今日你去媒氏司做什么?”
赵奕欢也知道,自己去了媒氏司的事情,瞒不过自己这大哥,便开口说道:“我成婚了,还望大哥给父亲禀报一声。”
赵奕云看了看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开口询问道:“你是认真的,娶的是哪家姑娘?”
“翠雨楼林氏娘子。”
没有任何思虑,赵奕欢直接开口说道。
他的言语一落,先前还只是有些严肃的赵奕云脸色一变,开口说道:“小欢啊,你不是不知道,父亲向来厌恶风尘中人,你让大哥说你些什么好?”
“实话实说,认打认罚,倘若要断绝关系也不无不可。”
赵奕欢很是平淡的开口说道。
这言语落在赵奕云的耳中,无疑是扔了一个重磅炸弹,随即他开口说道:
“何至于此呢,本来最近父亲已经为你寻了一门亲事,你这让怎么同他人交代。”
“不用交代,我已有婚约在身,此后,也只有这一任妻子,只是希望大哥有时间与父亲说说。
今日我就不留府中了,明日父亲要是问起,大哥就实话实说,不用替我遮掩。”
说完这句话,赵奕欢便头也没回的出了城主府,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而大厅中的赵奕云,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有些头疼,毕竟看赵奕欢的神情,似乎是下定决心了,而以自己那父亲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儿?
“唉。”
叹了一口气,赵奕云消失在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赵奕云向赵天宇说了这个消息,赵天宇当即拍桌起身,开口说道:“这小崽子,还反了天了。”
赵奕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开口宽慰道:“欢弟他也不小了,做这事儿,有他自己的考量,既然他决定了,父亲何不让他自己决定。”
可赵天宇哪是他可以劝说的,直接开口吩咐守在庭院里的小厮说道:“牵我马来,今日非要让那小崽子脱层皮不可。”
片刻后,小厮牵了马来,赵天宇就直接踏马而去。
赵奕云看着飞奔而去的赵天宇,开口对着小厮说道:“知会一下主母,“欢哥儿”在城郊。”
说着也让小厮牵来一匹马,飞奔追向赵天宇。
一个时辰后,林小雅与“欢哥儿”买下的小院中,“欢哥儿”跪在地上,他的身后,城主夫人已经昏厥过去,赵奕云在一旁照看着。
而“欢哥儿”的背上,是数不清的伤痕,血水将他的衣衫浸透,林小雅跪在他的身旁,眼中是无尽的泪光,面上更是心疼之色。
可想而知,先前发生了何等惨烈之情状。
看着低着头的赵奕欢,赵天宇开口说道:“小崽子,你若要回城主府,现在立即给我休了这贱妇。”
赵奕欢咬着牙,开口说道:“要想我休了小雅,除非你打死我,不然,休想。”
说着,他的嘴角又是一口血沫……
云麓书院公学堂,虞嘉宁开了早课,略微看了看场中,开口问道:“今日怎么少了同学,怎么回事?”
堂中一名有些瘦弱的男子开口说道:“赵奕欢没来,导师不用理会,就算是秦导师在时,也常是这样。”
虞嘉宁看了看他,开口说道:“今日早课无需上了,我倒要看看,这赵奕欢什么来头,旷课也如此理所当然。”
宇文宪看着虞嘉宁,似乎觉得她此刻的神情有些冷冽,一看准没什么好事,本来到嘴的话也没再开口。
片刻后,虞嘉宁将目光看向宇文宪,开口说道:“宇文宪,去给我准备马匹,我下山拜访一趟城主府。”
宇文宪本不想理会她,但见她提到自己,便开口说道:
“倘若导师要去教训赵家二郎的话,那大可不必,据早上大宁城走读的学子所说,赵家二郎因为家事儿,正被赵城主教训呢?”
虞嘉宁听了宇文宪的言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详细说说。”
于是,宇文宪将他早上听来的情况与虞嘉宁如实交代,虞嘉宁听了他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开口说道:“陪我走一趟,我门下弟子,哪能让人白白给欺负了,哪怕是他老子也不行。”
宇文宪闻言,心中腹诽道:“那是人家自家事务,你一个外人有资格说这话么?”
可这话,他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在唇齿间可不敢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