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一根,我夹着线头,咻的一下,流畅。
结束了,汗湿过后,身体阵阵发冷,有点像宿醉,我浑身瘫软但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地撑着浴缸站了起来。
我提前准备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可抬起头,我看到希尔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笑容也跟着僵在了脸上。
我缓缓坐到他身边,背对着他的尾巴。
我很怕,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刚才才这么费劲巴拉地想要看清楚,想记住他的样子。
我或许想逃避更多,但我不想逃避内心的声音。
我多么恶毒的希望希尔的伤能好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没想到他的体质如此过硬,嘴也是这么硬。
静静的浴室内,我听到他止住无声的泪水,像一夜长大了一样,特别男人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就像我害怕希尔的尾巴一样,同样令我害怕的话。
三日后执行死刑,今天果然没逃得过去。
“我走了,林一。”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吧。”
我垂下头,就像枪决过后。
我知道,希尔或许也在等,等我拥抱他,然后再一次说些什么,延长我们分离的期限。
可我只是个懦夫,甚至不敢像他一样,勇敢的忍痛道别。
他从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来,向我走了99步,我也没能为了他而走满这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便是永别。
我恼怒地把自己的头发揉成鸟窝,鼓起所有勇气,完全没经过头脑来斟酌过,便脱口而出:
“我刚刚表现的不好吗,也许我能做到离你再近一步。”我很怕自己如果不任性地说出来,又会像之前那般懊悔。
希尔笑了笑,他变得成熟不少,他的眼神飘向我弓着身子,上衣口袋露出的黄色瓶身。
我低头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好像被人当头一棒,拆穿的彻彻底底。
“你总不能靠着速效救心丸跟我过一辈子吧,林一。”希尔眨巴着眼睛,笑我。
我狠擂了他一拳,听着我国知名药名从希尔嘴里说出来,就跟里昂那多当捧哏似的,我也不禁被逗笑了。
笑着笑着,我俩的眼圈通红通红,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笑。
窗户瞬间被希尔不解风情的用长的惊人的手指勾开了。
我觉得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像一只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希尔说:“好啦,林一,我不能再跟你待在一起了,多一秒,都在动摇我离开的决心。”
“我走啦,林一,闭眼!”
希尔说完最后一个字紧咬住唇皱眉,在情绪失控前迅速撇过头,他极快极快地从窗前消失了。
速度快到,我什么都看不清。
我楞楞地抚着胸腔,总感觉里面好像被掏空了大半,空洞洞的。
希尔就像梦一样,从我的世界匆匆掠过。
我不死心般猛地爬上窗台,向外看去。
眼睛登时模糊一片。
我疯了般朝门外跑去,奔向那片前往吴沙海的沙滩。
被前一夜海水冲刷抚平的沙面上,被我踩出一个又一个印坑。
我停下,剧烈地喘气,看着希尔。
眼前的沙滩上是一排排被希尔爬过而留下的痕迹。
他整个身体像一条无能为力的最真实的鱼类。
就像我记忆里,被母亲留在水池,但逃跑后却坠落在陆地上的鱼。
他正在用手扣着沙面石块,一点点,一点点地费力挪动着自己的身躯,他没办法直立,就像所有鱼一样。
他不会有一双能在陆地上自由行走的腿,哪怕他把他的尾巴一分为二。
此时我终于明白,希尔尾巴上那些被刮伤嵌入的伤口来自何处。
我竟然从未想过,他是怎么从海里一次次地来找我。他的面庞在我的想象中从来就和狼狈挂不上边,我甚至会以为他会像灰姑娘一样坐着挂满璀璨宝石的南瓜马车来到我身边。
我也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简单的又本应如此的这样。
他停住了,因为我发泄般崩溃的哭声响彻了整片海域。
我跪在沙滩上毫无形象,大口大口倒着气,涕泪横流还直打着哆嗦,丑的没边。
希尔转过头,他的无措和不堪好像要把他整个人揉碎了隐没在夜色中,他低垂着他引以为傲的面容哽咽着说:
“林一,对不起,之前骗了你,我只是一直想让你看到我光鲜亮丽的样子..”
我站起身来,我不能闭眼,我想只要我像小时候一样懦弱地闭上双眼一秒,我就会当场心碎而死。
我无声地走到希尔身边,手臂伸进他的肩颈和尾巴,默默将他打横抱起,一步,一步朝那片海洋迈去。
海风呼啸,呼吸困难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在阻止我,保护他的脆弱。
我想希尔在海中一定是个如他外形气质般姣好的天生便矜贵的王子,他的所有皆是神之赐予。
我不会留下他,就像他不会留下我。
海中的王子不可以屈尊降贵地爬到陆地上当一条无法摆正身体的鱼。
陆地上的我,也不会向死而生地去和生命不可触之的逆鳞,谈一场时长为0,恋如雨止的爱 。
我们是时候要说再见,也是再也不见。
我用尽所有力气,走完这一程燃耗着我的生命铺就的沙之路,走过没过大腿的海面,把希尔妥善的物归原主。
之后的所有事,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晚上吃的那颗速效救心丸真的保我狗命。
后来,我按照原计划的原计划,搬了家。
我想。我们会好好地活着,在各自的世界里。
一定要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