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着，走在通向死亡的道路上。
摔倒之后，他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睁着双眼仰面着天空。
雨滴不知从何时开始坠落，他的眼睛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地上冰凉且潮湿，他的身体也渐渐冰冷潮湿。
他的身边很多……消失了。
他也快要消失了吧。
一把伞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一个小男孩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喂，你还好吗？”
当他回过神时。
他手里是热乎乎的牛奶，身体干净温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向身边的小男孩，对方也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要是知道你家在哪里就好了。”
“家？”
小男孩大为惊奇，“啊，你会说话啊。”
“爸爸妈妈，他说话了。”
“爸爸，妈妈？”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
“啊啊，别哭，别哭。我这里有好吃的糖果。”
他的嘴里被塞进一块奶糖。
嘴里苦涩中带着一股甜。
他面前那个荒乱的小男孩正是四岁半的宋辞。
他住进了宋辞家一段时间。
他们带他去过医院。
他听见屋里宋辞父母的小声交流，“……自闭症……父母不在……语言障碍……”
宋辞五岁的生日上，围着蛋糕蜡烛，拉着他的手许下心愿：“希望你能多说话，健康快乐的长大！”
他记得所有发生的事。
只是他不能理解这些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他不知道他应该对外界的这些事情做出反应。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随机地去观察一切事物，并且不产生任何情绪起伏。
因为不明白。
“哇！”
听见动静的他，下笔的手抬起，下一刻又继续行笔。
“你的毛笔字，写的好漂亮啊。”
宋辞已经跑到桌案旁边，盯着他写的字，目光发亮。
“你可以教我写字吗？”
他没什么反应。
“那当你答应了。”
小宋辞挤到他身前，伸出手握在他执笔笔杆下段。
他看看自己的笔，又看看身前的小孩，继续提笔写字。
“我好像找到写字的感觉了。”
在他又写完一张纸后，宋辞在新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他的眉毛动了动，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毛笔自己动了起来，刚刚还很好掌握。
所以他加重了力气，让毛笔回归他的掌控。
“等一下，别那么用力。”
宋辞有些慌忙，“我想自己更主动去写。”
“唔，让我自己写。”
“写错了，你再帮我改，好不好。”
“哎呀，让我自己来。”
“让我写写。”
“……”
每次他一用力气，宋辞就跟他说话。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时候。
他终于被开启了，那瞬间他明白，他的世他与他身前的孩子，是通过执笔这个动作有了联系。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握笔教他写字，那个人，是他父亲。
小宋辞擦擦头上的汗，写毛笔字果然是个力气活。
不过看着自己的字，还是很满意，觉得收获满满的。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你记得吗，我叫宋辞，字文相。”
宋辞指着最后落款宋辞写的自己的名字。
“……”
“名字好听吗？”
身旁的小伙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我觉得很好听，是父母给我起的，最好的礼物。”
宋辞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小伙伴不怎么说话，他正要拉着对方去吃饭。
“李一。”
宋辞急忙回头，他刚刚听见他的小伙伴说话了。
“什么？”
“李一。”他挣脱了宋辞的手，回去拿起毛笔，在宋辞落款的旁边，写出了他的名字：李一。
那个他称呼父亲的人告诉过他：“在没有长大之前，可以信任的人，才可以告诉他们你的名字。”
他的世界开始有了变化。
他与世界之间建立了丝丝缕缕的联系，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加理解了这个世界，那是种奇妙的体验，世界既真实又虚幻，如同梦境般的奇异漂浮感。
过了一段时间后。
他已经能和宋辞以及宋辞父母比较正常的交流互动了，对于这种变化很是欣喜。
而最终李一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家。
生活上李一可以照顾自己。因为他都知道怎么做，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么做的意义。
虽然家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他在等他自己的父母。
每逢周末，还是经常会被宋辞和他父母请到他们家里做客。
某一天，他没有如约出现，小宋辞自告奋勇地去找。
路边的巷子，传出小孩子的骂声，还有踹沙包一样的声音。
“不就是个破罐子，有什么不能看的。”
“没有爹妈，山里的野孩子，让你嚣张！”
李一紧紧抱着一个菜坛子倒在地上浑身是伤，任由那些孩子踹他，也不反抗，也不挣扎。就那么静静地把怀里的坛子安全地护住。
宋辞很生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生气，就特别生气。
师父说不让他动武。
可恶。
小宋辞握紧了小拳头。
去路边捡了好几块砖头。
抱着那堆砖头，对着那几个人身后的地方砸去。
砖头没有砸到人，但是成功地吓唬住了那些动手的小孩。
“你们再欺负他，我就砸人了！！！告诉你们，我可不怕你们！！！你们要打的话，我绝对奉陪到底！！！！！”
小宋辞气的大吼。
那些小孩面面相觑，没有动。
小宋辞皱眉，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冲着身后的巷子口大喊：“爸妈，快来！有人欺负我！”
那些小孩惊的一哄而散。
“切～”
小宋辞的包子脸露出了对那些小孩一脸不屑加厌恶。
他早就注意到了，地上的长发小孩是李一，着急去看李一的伤势，赶紧跑过去把李一拉起身。
宋辞扒拉着李一身上的土。
李一还是面无表情。
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
就像是坏掉的木偶娃娃。
“李一，李一。”
李一的目光慢慢有了波动。
“为什么不反抗？”
“宋辞。”
“是我，你为什么不反抗啊？”
“……？”
“我是问，你为什么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啊。”
“他们，踢累了，会走。”
小宋辞很恼这个样子的李一，他愤愤不平地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有力地比划着，“你可以反抗的！”
李一看着宋辞，缓缓地眨眨眼睛。
一段时间没见李一的头发更长了，皮肤苍白，瘦瘦小小的，就像小女孩，好像可能大概也许确实没什么力气。
看着李一懵懵懂懂的样子，他的气也没那么气了，真是的。
李一一直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坛子，他有点好奇：“这个坛子是干嘛的，很重要吗？”
李一把坛子推给宋辞。
“给我的？”
李一点头。
李一这么保护着这么重要的坛子就这么轻松的交给了他。
宋辞惊讶也更加好奇了。
“是什么？”
李一缓了会儿。
“可以，吃。”
“！！！”
小宋辞被感动了，他的这个小伙伴竟然是为了守护给他带的礼物，才这么拼的，小宋辞特别感动。
拉着李一邀请他回家。
路上回头看着李一，“头发是不是太长了。明天我带你去剪发。”
李一面无表情摇头回应，“头发，不能剪。”
“为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年，不能剪。”
宋辞忽然想到了什么，也沉默了下来。
来到宋辞家，宋辞把他带的东西给宋辞的父母看。
那是一坛子腌好的小咸菜。
晚饭吃到的时候，小宋辞看向李一眼睛都在放光。
小宋辞很坚定，小李一做菜那么好次，他要保护好小李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