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无面走后,唐仙客悄悄问好人:“雇主是谁?”
好人道:“雇主便是方仟,大哥接方仟的活儿接得最多,方仟的活计都是大活儿。”
“仙客兄弟,这方仟可是咱们的大主顾,你没想到吧。”高飏冲他道了声。
唐仙客一怔,又问道:“大哥、还有各位、究竟、究竟是作甚的?”
话给高飏听见了,高飏咧嘴笑着替好人答道:“嘿嘿、作甚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唐仙客道:“那方仟有这么多活计要找大哥?都是些什么活儿?”
高飏走到唐仙客近前道:“这方仟呢,是个好人,可惜在他那厢他说了不算,是他伯说了算。眼下江湖纷乱,奸邪四起,他方仟是一心救江湖于水火,还道义于天地,只可惜他偌大一个九剑宗、偌大一个剑盟,却是小人当道,可怜他身旁那是奸臣环伺,这般情形,他能成个啥事?还不是干啥啥不成。”
判官扬手挥道:“好了好了,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高飏笑道:“二哥,我这不是多话,眼下仙客兄弟算是入伙了吧,既然已经入伙,我得跟他道明形势,好让人家心里有数。”
高飏又走近唐仙客接着道:“那方仟他干啥啥不成,所以说,这才有了大哥、有了我等兄弟。咱们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为他方仟卖命,最后收他一点合乎情理的报酬,这便是咱们大致的情形。”
“仙客兄弟,明白了吧?”高飏问道。
唐仙客笑着点点头,不想高飏又打着哈哈道:“你看、你看兄弟我说了这么多,还不为了给你道明大势,让你日后少犯浑少吃亏,这大清早的,觉都没睡好就给吵醒,还说得口干舌燥,呃、那个、那小酒、嘿嘿、是不是得上点小酒……”
唐仙客点了点头,随即出门走下楼去,摸了摸身上,还有点钱,于是便去近旁酒肆跟他买了一壶陈酿的酒,据说有二十年吧,这酒肆便在客栈楼下对面的街上,只见高飏从楼上窗子探出头来,喊道:“再端一锅牛羊杂,再几个小菜,便可!”
他四人围坐在判官高飏的房间,一个牛羊杂锅子,三个小菜,一壶酒,早膳便待这般对付了,本来想叫织女来一起吃,可不知她上哪处去了,四人只好不等她,这便开吃开喝了。
唐仙客不算好酒之人,可也并非不喜饮酒,是以也跟着喝点,其余三人酒量都不错,都是大口饮酒之辈,便是在唐仙客看来还算比较斯文的好人,喝起酒来跟高飏这等明显的粗豪之人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让。
几杯酒下肚,一面听着高飏胡侃,一面吃着喝着,不知不觉已到中午时分,除高飏外,其余人都已是不胜酒力,现出了醉态,高飏或许也醉了,因为他也没再劝酒了,于是四人是各回各家,这便散了。
唐仙客感觉自己神志是清醒的,但甚是想睡,应是微醉,是以同好人回到房间,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待他再次醒来,吃力地起来走到窗边看外面天色,只见日已西斜,此时应是临近旁晚的申酉时分了!
“呼、睡了一下午。”唐仙客叹了声。
正望着远处夕阳愣怔着,忽而心一动,遂转身返回床边,在行囊里取出一道麒麟符,这时,他看了看旁边床上仍在呼呼大睡的好人,他没将符纸如先前那般贴在额头上,而是贴在胸前,合上衣服掩上,随即卧床入静。
因有着酒后的微微不适之感,是以眼下入静稍微困难一些,一番突破,不多时,他便出得躯壳,进入虚空之中。
这登云台虽大,其规模相当于一座大城,可眼下在唐仙客看来,却无异于一块沙盘,很快,他便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那人在马车上,一袭青袍,戴着银质面具。
马车一路奔至街道尽头,那人付钱下车,待马车离开,随后自一条僻静山道施展轻功沿路而下,来到一处断崖前,在这千仞绝壁前的虚空之处,竟悬停着一架飞具,这架飞具通体木质,状似雨燕,飞具周身天然木色,其大小较之先前见过的那瑶光号稍大。
那人走近飞具,飞具门缓缓打开,那人一个箭步便跃进舱内,飞具门旋即合上,飞具启动,调转方向朝东飞去。
若是常人,跟到这里,怕是已无法再跟下去。可唐仙客只嫌飞具飞得太慢,自己等得吃力。
舱内一番上等客房布置,舱内一侧的青铜香炉里焚着檀香,一名年轻男子正于书案前翻阅着文报,舱壁上挂着一柄琉璃宝剑,剑柄上刻着“长星”二字,这两字,跟他的主人一样威名远播。
这时,侍女引着一人来到这厢,那年轻男子抬头看向侍女身后那人,只见那人戴着银质半截面具,嘴角正露着微微的笑容。
唐仙客注意到那侍女,但见她一身素色襦裙,给人清新淡雅之感,而她的眉目,清秀中却透着一股英气。
年轻男子示意那侍女退下,这时,那面具男子走上前,走近那书案,对那年轻男子拱手:“方盟主。”
方仟起身迎道:“风兄!”
虚空中唐仙客忖道:“他姓风?是风这个字吗……”反正他听着方仟口中称呼无面,好像说的是风这个字。
无面又道:“方盟主别来无恙。”
方仟苦笑道:“一直有恙!”
无面笑道:“那是什么恙,能一直折磨着我们的方大盟主。”
方仟道:“风兄莫要取笑,我的恙,在这里。”说罢,他将手放在心口,轻轻拍了拍。
方仟随后自书案上拿起那叠文报递与无面,无面接过文报,仔细看了看,少时,待他看罢,他抬头看向方仟:“你伯父他们已决定要在青谷山扎根了。”
方仟皱眉道:“你们来的那天,便是昨日,中午的时候他们便开动天船走了。”
“直接便开往青谷山去了?”无面问道。
方仟点了点头:“直接便开去了,他们待在青谷山开设分堂,还是甲等分堂,是人数逾千人的大堂,青谷山属鸣剑派管辖,可伯父他们竟如此作为,这分明便是在将我九剑宗置于跟鸣剑派、跟天下道门的对峙之中,置我等于不义之中!”
无面问道:“你伯父这会儿他们都去了青谷山,你却留在这儿,这样合适吗?”
方仟坐回书案,喝了口茶,“我借着进占青谷山之事与他斗气,跟他说我断不跟他一道去青谷山,我也未跟他说明我的去向,他应是以为我是去了左近的分堂,实则我是借机留在这登云台等你。”
无面笑着拱手道:“承蒙盟主厚爱,在下真是愧不敢当!”
方仟摇了摇手:“好了好了,得、得、得,跟我说正事吧。”
无面一叹:“我便是怕跟你说正事啊!”
方仟问道:“为何?”
无面叹道:“正事……没办好啊……”
方仟微微伸头:“那是怎的没办好呢?”
无面在书案一侧坐下说道:“那南方竹海之地确是有邪教活动,而且我们还顺藤摸瓜寻得了他们的巢穴,只是最后功亏一篑,让贼首给逃跑了。”
无面于是便将如何捣毁鼎教巢穴,以及那藏碧山人如何逃跑的事情大致道与了方仟。
唐仙客在一旁虚空中听着,听罢他陈述此事,不禁摇头:“诶?不对,这无面省去了好多都没说!”至少他对自己的存在只字未提,也未提及那辰妙之的事情,想及此处,唐仙客不禁心生疑惑。
他不由心想:“这无面看来也是贪功诿过之辈,对自己有利的,能彰显自己功劳的事情,便大书特书。对无关于己的、不利于己的事情,便隐瞒不报。”
“无面呀无面,亏我先前一直当你是见识不凡的侠义之辈,往往都高看你一眼,未想到你也不过如此,还是师娘说得对,这世上是鱼龙混杂,先前我当你是条龙,眼下看来你不过便是条鱼,了不起是条大点儿的鱼。”虚空中,唐仙客对无面报以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