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正杰十分郁闷,离开湖滨小筑后没有立即回家,他沿着小溪慢慢溜达着。兰世立、刘修文等为百里浩然一脉所传,本应无条件支持服从欧阳崇岭,即使内心不满也应该藏在心中。兰世立和刘修文都敢公然质疑教主的决定,欧阳正杰意识到神教内部有很多人对他父亲不满,联想到有人恶意诽谤他父亲与龙天骄,他深切感受到他父亲的不容易。欧阳正杰暗暗发誓,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维护父亲的尊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欧阳正杰发现龙天骄坐在溪边石头上望着流水出神。
“师姐,你没回去休息?”
龙天骄吃了一惊,回头应道:“心中不舒服,出来透透气。”
欧阳正杰微微一笑,走到龙天骄身边坐下:“牧小野是个莽夫,你别理他。”
龙天骄面朝欧阳正杰,认真的说:“正杰,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吃里扒外,如果神教需要我,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当然相信你?即使所有人怀疑你,我也不会怀疑你对神教的忠诚。”
话虽如此,牧小野的话却在欧阳正杰耳边响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都靠不住。欧阳正杰暗想,师姐对李任念念不忘,万一神教与神风帮重新开战,师姐会帮谁呢?牧小野太可恨了,师姐与牧小宏之事被他搅黄了,自己要关三个月禁闭,回去交待小兰,让她一定撮合成功师姐与牧小宏的好事。
龙天骄扯根树枝拨了两下溪水:“我有点害怕,我感觉有股风暴正朝神教卷来,会把我们卷到浪底下。”
“神教屹立江湖百余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你要相信爹,他会带领我们度过难关。”
“很多教友不满师父的战略,他们象一群恶狼似的准备随时扑出去将敌人撕成碎片。”
欧阳正杰长叹一口气:“铁骑帮步步紧逼,爹迟早会下令反击,铁骑帮后面是五大门派和神剑山庄,一旦开战,整个武林都会卷进来。”
“正杰,我们会不会死?”
江湖人士充满血性,提着脑袋吃饭,自小被教育不能怕死,只有不怕死才能更好的活,欧阳正杰听过很多生生死死的故事,但从没想过自己是否会死。
“你武功盖世,江湖上谁能杀死你,你不会死。”
“我昨天做了个噩梦,梦见李任一剑刺进我的胸膛。”
欧阳正杰跳起来:“你瞎想什么,李兄性格柔和,充满智慧,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杀你?就算他想杀你,以他的武功也杀不了你。”
欧阳正杰说完后差点要抽自己,怎能替李任说好话呢,自己应该不遗余力的破坏李任在师姐心中的形象。
龙天骄脸一红:“我怕万一与神风帮开战,我不知如何是好?”
欧阳正杰斩钉截铁的说:“我们不会与神风帮开战。”
欧阳正杰觉得自己挺虚的。
“师父和你讲教中之事了吗?”
“爹现在挺不容易,很多人不服他,背后有不少人与他作对。张师叔等人去世后,爹专门召集会议专门讨论此事,五位师叔组、七个长老院执事、七位护法,各位堂主都参加了会议,爹主张与神风帮讲和,鲁师叔祖跳起来骂爹胆小如鼠,不配做教主。”
龙天骄气坏了:“鲁师叔祖太无礼了,师父不配做教主,难道他配?“
“爹当时气坏了,立即要他滚出会场。鲁师叔祖的脾气十分火爆,想当场反抗,爹直接冲到他身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鲁师叔,你想和我动手吗?’鲁师叔祖被震住了,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师父干得漂亮,鲁师叔祖一向无法无天,多次对师父出言不逊,连我都想教训他。”
“得了,你敢教训他?那是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大罪。”
“后来怎么样?”
“爹赶走鲁师叔祖后重申了自己的意见,几位师叔祖与长老院执事都没发言,他们不发言代表他们持反对意见,只有谢师叔祖父子支持爹的意见,爹也没有办法。”
“然后呢?”
“大家僵了许久,诸师叔祖最终发言支持爹,与神风帮讲和的大事才算敲定。”
“诸师叔祖平时经常与师父意见不知,没想到会在关键时刻支持师父。”
“你想得太简单了点,袭击神风帮表面上是张师叔私自决定的,实际上做决定的是诸师叔祖。诸师叔祖控制了襄阳分舵和江汉分舵,他想一举拿下神风帮设立潭州分舵,进一步壮大他的实力。”
“诸师叔祖想得有点多了,即使拿下神风帮,新的分舵舵主人选他说了不算。”
“襄阳分舵与江汉分舵已连成一片,如果张师叔成功拿下神风帮,诸师叔祖在潭州分舵舵主的人选上会有很大的话语权。”
“张师叔杀鸡不成赊把米,活该。”
“江汉分舵覆没总归不是好事,我们会记住的。”
“师父对诸师叔祖不薄,六大分舵舵主他的弟子占了三个,长老院七大执事他的弟子占了两个,四大堂主他的弟子占了一个,十大护法他的弟子占了四个,他还想怎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得陇望蜀,永远不会满足。师祖后来才知道鲁师叔祖是被诸师叔祖怂恿的。”
“鲁师叔祖太愚蠢,竟然被诸师叔祖当枪使。”
“他们俩是一伙的。师祖只有四个弟子,龙师叔英年早逝,佘师叔与宫师叔年纪太轻,爹不得不借重诸师叔祖,如今诸师叔祖已尾大不掉,可师祖非常信任诸师叔祖,听不进爹的话。”
“诸师叔祖与爷爷一起长大,他对诸师叔祖的信任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无法改变。”
“爹忙于教务,与师祖相处的时间不多,你和师祖相处较多,你多在他面前说说,总会有些效果。”
“我昨天还劝爷爷提防诸师叔祖,可他不听。你已经很久没见过爷爷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我被罚关禁闭三个月,这三个月见不到师祖了。”
龙天骄郁闷的说:“爷爷固执己见,不愿听到任何有关诸师叔祖的坏话。诸师叔祖已经够麻烦了,他与鲁师叔祖、马师叔祖穿同一条裤子,真令人头痛。”
“鲁定一师叔执掌刑堂,包小凡师叔执掌汉中分舵,朱君涛师叔担任护法,吕布衣师叔担任长老院执事,鲁师叔祖的实力很强。马师叔祖有一个弟子担任护法,一个弟子担任长老院执事,实力也不弱。师祖这边只有佘师叔执掌河东分舵,爹在关键位置没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若非师祖力挺,爹能否坐得稳教主之位都是个问题。”
“谢师叔、邓师叔等人与师父交情很深,他们值得师父信任。”
“邓师叔在会议上没有支持爹的意见。”
“他们有自己的看法很正常,不能因此否认他们的忠诚。”
欧阳正杰摇摇头,然后气愤的说:“谢师叔、邓师叔等人在私下可以保留意见,在会议上应该无条件的支持爹,他们应该维护爹的权威。”
龙天骄有点不高兴:“谢师叔、邓师叔等人是神教的忠诚卫士,他们的意见不一定对,但我们不能怀疑他们的忠诚。”
龙天骄突然想到,欧阳正杰要求谢师叔、邓师叔等人无条件服从师父,以后他如果当上教主,自己岂非要无条件服从他。想到此处,龙天骄感觉浑身不舒服。
两人沉默了一会,龙天骄忍不住抢先打破平静:“宫师叔武功高强,他的武功仅次于师祖、诸师叔祖、师父、飞腾师叔等几人,师父为什么不重用宫师叔?”
“宫师叔在五年前败给飞腾师叔后一心练剑想扳回脸面,他不愿意管杂事。”
“师父可以给他安排个闲差,让他不需要管杂事但可以在议事大会上支持师父,比如让他担任长老院执事或护法。”
“你的建议很好,我会和爹商量此事。诸师叔祖的势力太大,我担心他会对爹不利,妈让我留在爹的身边,以后不能陪你们逛江湖了。”
龙天骄点点头:“我在江湖上处处挨白眼,感觉特没意思,以后我在家陪爷爷,等候你的指令。”
“我哪敢指挥你,你不揍我就行了。”
两人回想起儿时的种种,相视一笑。
欧阳正杰身上背着处罚,不宜在外久留。龙天骄目送欧阳正杰离开,然后转身继续戏水,心中感慨连连。自荆州返回后,龙天骄与欧阳正杰极少单独相处,也极少私下交流,龙天骄明显感觉欧阳正杰在回避她,对她的态度比之前要客气许多。龙天骄回想起小时候带领欧阳正杰玩耍的情景,欧阳正杰象一个跟屁虫整天跟在她后面,两人上山下水,捕虫捉鸟,好不快活。那时的欧阳正杰是一个忠诚的跟班,是一个听话的小弟,如今他已成长为神教的栋梁和接班人,两人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荆州冲突虽未造成严重后果,但在两人心中划下一道鸿沟,让两人且行且远。想到此处,龙天骄悠悠的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她宁愿不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