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寤歌指着那人叫道。
别以为这人去掉了胡子她就认不出来了,这人可不就是那个在黑市卖假死丸的庸医吗?
“你们认识?”徐一白指了指两人。
“不是,徐……大哥,他是您的……”寤歌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想。
徐一白没多想,连忙介绍:“哦,这是我药童,徐小满,他是小满那天出生的,他家人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谁管他叫什么名字,这人就算叫大雨都和她没关系,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大哥,你之前有炼出过假死丸吗?”
“咦,你怎么知道。嘿嘿……你大哥这生平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研究些失传已久的药方,只可惜那假死丸是个失败品,后面也不知道去哪了!”
能去哪了?被我吃了呗!
看那徐小满一脸的不自然样,就知道那假死丸肯定是被他偷偷顺出去卖的,哪想后来会被她顺了过去?真是自罪自受,寤歌暗自唾弃。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当天寤歌顺药时黑纱蒙面,又是大晚上的,想必这人应是没认出她来。不过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逃过钱大娘的法眼了,毕竟这人是为她治过病的。
寤歌看了徐一白一眼,又朝旁边站立着的姬焱望了一眼。
这两人认识,那不就意味着那软筋散?
寤歌:“……”
她不禁苦笑,真是狗屁缘分!!
除去这小插曲一行人算是相处愉快,应该说只有寤歌一人憋屈得厉害。
姬焱中途就出去了,直到饭点都没有回来,不用想肯定是去哄他小表妹去了。
饭后蹇夫人为徐一白和钱大娘各安排了住处,本是人烟萧条的姬府越发热闹了起来,寤歌带着茉姐儿回到了梅园。
留守梅园的欢姐儿一看到寤歌就像个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后来还是寤歌直言乏了这人才绝了口。
她临走时瞪了茉姐儿一眼,满是怨怼。
“哎,我说你这是何必了,非把我要了过来。看刚才那姐姐的表情都快把我给吃了!”
“那我现在就把你送到钱大娘那里去”,寤歌吓唬她。
“不用不用”,茉姐儿连连摆手。
“说真的,照理说你不应该是更怕我吗,怎么相比我你更怕那位大娘?”关于这个事她还真挺好奇的。
她都不知道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身上早就沾满了血腥味;而钱大娘是医者,是救人的,常年药香傍身,总不至于比她更遭人厌吧。
“眼神”,茉姐儿抬头看着她,“你们眼神不一样。”
“哦?”寤歌倒还真期待起这小丫头能说出什么不同的言论了。
“你的眼神里有悲悯,而她的全是一片死寂!!”
这番话不由让寤歌一阵沉默,这小丫头……啧啧。
寤歌自己倒了杯水,双脚搭在椅子上,身子骨像没力气一样软趴趴的耷拉着,毫无大家闺秀的风姿,整个一市井大汉的做派。
“有点眼力见!!”眼睛一眯,斜睨着看她。
难怪相比欢姐儿,她更愿意和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小丫头呆在一起了,这小丫头太拎得清了。
“那可不!!”茉姐儿撇了撇嘴,看她那副坐姿终究忍不住吐槽,“真该让姬公子也看看你这幅德行!”
“提他干嘛,他现在忙得很,哪有功夫过来?”
“哟,你不会吃醋了吧!”茉姐儿满脸八卦。
“吃……吃醋?”听到这话寤歌一下就直了腰,张口就是否认,“怎么可能?我会吃他的醋?我可告诉你,想当初可是他三番五次跑到江府来求亲的。”
“他被逼得吧!!”
“怎么可能?我那么……”,寤歌一时词穷,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称赞的地方,“……好像也有这可能!!”,后面这话她没说出口。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我们终究都是不可能的吧!!”语气有点恹恹的,有些事终究不敢去深思。
“你们这些大人可真复杂。”茉姐儿摇了摇头,她也学着这人将两腿直接搭在了椅子上,托腮思考。
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像她以前,她不禁嘴角含笑。
*
姬府另一边。
姬家庭院内有一人工开凿的假山,假山高峭耸立,面向黎水。从此处远眺,黎水宽阔浩瀚,湖面平静无波,白日的血水早已融入其中,看不到半分异样。
一块比较平整的大石头上斜躺着一个人,他手上拿着一壶酒时不时往嘴里送,寒风袭来,引得他连连咳嗽,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姬焱开导好蹇鑫后就在这呆了近一个时辰了,此时夜幕渐渐降临,河面上涌起了白雾,湖边落日的景色甚美。
“喝酒也不叫上我?怎么,想独占这美景啊!!”平静的画面被来人打破,竟是徐一白。
“你来的正好,陪我上来喝点!”姬焱显然有点醉了,乐呵呵地招呼他上来。
徐一白也没多话,直接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他甩了甩被风吹散的发梢,忍不住抱怨,“你怎么选了这么个鬼地方?”
“那屋顶你也上不来不是?”姬焱说话有时真的很膈应人。
徐一白横了他一眼,直接将他手中的酒抢了过来,“那么个鬼身体还喝酒,真是不要命了,亏我还天南地北地给你找药材寻药方,我可真是闲得慌……”
“今天的事抱歉了!!”那边徐一白还在抱怨,突然就听到了老友这么一句话。
“哦,没事!”,两人显然都知道提及的是哪件事,“我刚过来的路上那小丫头已经给我道歉了。”
说到这徐一白轻锤了下好友的胳膊,“说,姬焱,是不是你?刚鑫丫头见我时眼圈通红通红的,是不是你训她了?你说你也是的,至于那么凶巴巴的吗,多大点事啊!”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今天的事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是我没尽到地主之谊。所以,我要自罚三杯……”,姬焱说着作势就要去抢好友手中的酒壶,哪想被人提前发现了意图,行动失败。
“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徐一白正了正神色,“说吧,到底遇到了啥烦心事,至于让你姬大公子在这借酒消愁的?”
“老徐。”说着又要来抢他手中的酒。
“嗯?”被徐一白一把躲开,啪地一声就打在了对方那不安分的手上。
“我心里憋得慌,我……”姬焱不顾疼痛,又要去抢。
“你等等……”徐一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次姬焱倒是安分,他脑袋有点晕晕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这“好友”从袖子中掏了一个桃子出来,接着那人又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
那人靠在假山上,迎着冬日的寒风,眺望着江上的落日余晖,他手上轻轻用力,将桃子削了一小块,然后直接放在了嘴里。
“……继续说”,徐一白说道。
姬焱还能说出来就有鬼了,他翻了个白眼,直接从假山上纵身跃下,落地时还打了个飘。
“哟!不吹风了?不喝酒了?不在这作践自己的身体了?”徐一白在那假山上嘿嘿直笑,小样,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拿捏你吗?
“说什么?拿我的烦心事当你的调味剂?”姬焱看了他手上的桃子一眼,“也不怕不对味。”
“行了,不逗你了,送你个东西。”边说着徐一白哼哧哼哧地又从假山上爬了下来,他嘴上还衔着个桃子,委实有点滑稽。
“给你”,他将手上的匕首直接递给了姬焱。
匕首上满是水渍,姬焱颇有点嫌弃。
“穷讲究!!”徐一白话虽是这么说,但还是将匕首在自己衣服上擦净了才重新递给姬焱。
“有啥说道的?”姬焱可不相信这人会无缘无故送自己匕首。
“看着啊!”徐一白也不说废话,直接将那匕首朝一旁的假山上劈去,随着“哐”的一声,假山上的岩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又将那匕首在姬焱面前晃了晃,“你看……一点缺口都没有。”
“给,送你了。”徐一白将匕首入鞘,一把推到了姬焱的面前。
“姬单跟你说了?”这姬单怎么老是嘴上不把门的,姬焱暗自肺腑。
“怎么,打算瞒着我啊!你这次突然回黎城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这才多久啊,就遇到刺杀了”,徐一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匕首是小满从黑市上买来的,削铁如泥,最适合防身用。”
姬焱沉默了片刻,抬头唤道,“老徐……”
“打住,我可受不了啥肉麻的话啊,我只是不能忍受我的病人死在别人的刀下”,这徐一白明显口是心非。
“不是,我只是想问下怎么在黑市找到这卖家?我想向他打听点事。”
徐一白:“……”果然白自作多情了。
“去找小满,让他带你去”,说完直接转身离开,嘴上还一直骂骂咧咧的,“也是,你瞎期盼什么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那就是个白眼狼的吗?”
“自己去书房,姬单那败家的买了一堆的药材堆在那里”,姬焱冲着那远去的身影大喊,嘴角不禁勾起。
听到这话,那人开始还故作矜持地慢慢走着,后来拐了个弯,衣袍消失之际,拔腿就朝书房方向跑去。
真是……幼稚!!
姬焱摇了摇头,按了按有些发晕的脑袋,将视线重新落在了这入鞘的匕首之上。
铁鞘真是谈不上华丽,就很普通的样式,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粗糙,但匕身却是锋利的很,看起来就有些违和。
削铁如泥的匕首,炼铁术,兵器,蛮族,流民,红城,谋反……所有隐藏的细节一个个地窜入了他的大脑,最终盘丝剥茧,化零为整,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两个字——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