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杰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眼前的女人看着也就三十岁上下，眉毛是纹过的，嘴唇是涂过的，指甲画得红艳艳的，有点像录像厅里放的鬼片里的女鬼。还有说不清味道的香气，被海风吹得时隐时现的。

说实话，阮平杰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不是因为她老，而是因为她太妖，让阮平杰有一种极度不踏实的感觉，看不清她精致妆容下的真面目。虽然当初赶船的时候，船上的烧饭阿姨也是老女人，但是人家清清爽爽，老了就是老了，不用掩饰。而且烧饭阿姨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阿姆，让他很是心安。平时有什么事，也会为他说话，不会看不上他。

但是这种用化妆品把自己掩藏起来的女人，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上一秒还对你笑眯眯的温柔可亲，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变成了母老虎。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过啊，而且电视剧里不是很多这样的女人吗？所以阮平杰看着这个女人，只是打量着她，却并不过去。

他不过去，女人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小后生，刚才叫你没听见吗？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怎么知道你在叫我。”走得近了，阮平杰看得更清楚了。太阳镜没有遮住的地方，鱼尾纹随着她的微笑在眼角绽开，看起来跟他阿姆差不多的年龄了。不过皮肤看上去还是又白又嫩的，不要说阿姆望尘莫及，就算是宋蓁蓁吧，疯了一个夏天了，也没有这么白了。

“哟，小后生年纪不大，说话还挺冲的，你是不喜欢我吗？”女人毫不在意阮平杰的态度，依然带着微笑，还一抬手摘下了太阳镜。

果然，还画了眼线，睫毛这么长，肯定也是假的。和宋蓁蓁待了几个月，阮平杰也有点了解女人的妆容了，因此他朝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又没给我什么好处。就算是条小狗吧，你也得给了肉骨头它才会冲你摇尾巴，平白无故就要别人喜欢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女人被阮平杰的话逗得笑弯了腰，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就是叫一条小狗也得给它准备肉骨头，何况你可比小狗高级多了是不是？”说着，她举起手中的相机说道，“那这样吧，小后生，你帮我拍照片，拍完照片我就把这个相机送给你了，好不好？”

“相机……给我？”把相机给他？阮平杰不相信地看看女人，然后目光就盯在了相机上。他很想上去摸一下，但是不知道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又怕被套路，所以没敢轻举妄动。

“对啊，不过你得先给我拍照。”女人晃了晃手中的相机，然后一下塞在了阮平杰的怀里，“一个傻瓜机而已，值不了多少钱的，姐姐我这点小礼物还是送得起的。”

阮平杰猝不及防之下相机就到了手中，愣了一下之后就拿了起来。管他，就算不给，拍照片也算是过过瘾了。宋蓁蓁也有这么一个相机，上次她毕业让自己跟着一起去学校的时候就带着，还让自己帮她拍了好多照片呢。

所以同样的傻瓜机，阮平杰稍微看了一下，就知道怎么用了。他拿起相机后退几步，镜头对准女人，说道：“我可以帮你拍照片，你舍不得给相机也没关系，到时候你也帮我拍几张，然后再帮我洗出来就可以了。”

女人笑得一脸灿烂：“好的，你是小后生，你说了算，都听你的。”说着，迎着微微拂来的海风，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

阮平杰也很乖巧地举起了相机，一边说道：“没见过大海吧？穿着长裙来海边，一会儿你可别去踩海水，海水沾到身上裙子上都会不舒服的。”说着，扫了一眼女人的长裙，又长又厚，这要是沾上了水，穿着可真是够呛的。

“那我就把裙子扔了呗。”女人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

“把裙子扔了？你是打算穿着内衣裤回宾馆啊？”阮平杰翻了个白眼，“有没有人看另说，你就不怕把自己给冻死了？现在都十二月份了不知道啊。”

“小后生，那你说怎么办呢？要不你的衣服借我穿穿？”女人说着，还动手拉了拉阮平杰的衣服，吓得阮平杰后退了一步，没理她。

“你要是舍不得，我买也行啊。你开个价就好，无论多少价格，我都买了。毕竟，你说得对，这个天气不管是穿内衣裤回去，还是穿湿裙子回去，对身体都是不好的是不是。”女人的语气里满是调侃。

“你知道就好。”阮平杰瞪了她一眼，“所以让你别去踩海水，我的衣服很贵的，你买不起的。”

“有多贵？”女人笑得明媚张扬，称呼也变了，“小弟弟，我就告诉你吧，别说你的衣服，就是你这个人，我也买得起，只要你说得出价格来。”

“一百万，卖给你了。”阮平杰只当是开玩笑，为了不让别人笑他没见识，索性来了个狮子大开口，“你给钱呗，给了钱我就跟你走。”

“小弟弟，姐姐是个实心眼的人，你可要说话算数哦。”女人说着，从包里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小冯吗，把车子开到贝壳沙滩这里，来接我一下。”说着，挂断了电话，然后看着阮平杰笑道，“小弟弟，一会儿有车子来接我，你说我可不可以去踩海水了啊？”

阮平杰有些瞠目，看起来这女人真的是有钱人，想法跟他这样的穷人完全不一样呢。在他看来，贝壳沙滩到海礁镇的这一个小时的路程，要么等城乡中巴过去，那么自己走过去。不管用哪一种方式，在没有到家之前，就得穿着湿衣服，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和宋蓁蓁在一起以后，他也会时不时叫个出租车什么的。但是出租车要等的对不对？沙滩口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如果踩了一脚沙子，又是湿了裙子，这段路走过去也是会不舒服的，所以他才好心劝这个女人不要去踩海水。

可是人家直接一个电话，让车子来接了。而且听她的语气，这个车子也不可能是出租车，那么就是私家车了？阮平杰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是私家车，那在车上换个衣服什么，不是很方便嘛，确实不用考虑衣服会不会湿。

对了，还有，这个女人刚才用的是大哥大吗？那种不管在什么地方，随时随地都可以通电话的东西？阮平杰激动了起来，他看着女人还没有放回去的电话，很想试试看，但是又不敢说。只好低头说道：“既然你有车子来接，那裙子湿不湿也无所谓了。你要去海水那边拍吗？我帮你。”

女人却没有回答他，反而看着他戏谑道：“小弟弟，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大哥大啊？不是姐姐小气，舍不得给你，而是这个都快过时了，姐姐不好意思送给你。也就是你们这个小地方吧，还在用大哥大，稍微大一点的地方都用上手机了。这样吧，你要是真心跟着姐姐走了，到了家里，姐姐马上给你买手机怎么样？”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走了？”阮平杰呆了呆，也想反击一下，于是伸手道，“不是说要花一百万卖我嘛？一百万呢？啥都没有凭什么让我跟你走啊。”

女人一把拉住阮平杰的手，哈哈笑了起来：“小弟弟，姐姐爱死你了。放心，钱会有的，姐姐怎么可能让你吃亏呢。”说着，拉着阮平杰的手倒着走，一边说道，“小弟弟，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啊？告诉姐姐，有多少女孩子追过你？”

“追屁啊，我上学的时候六门功课加起来还没我二姐一门功课成绩好，哪个女孩会来追我？”阮平杰翻了一个白眼，不以为然道。像他这样的农村户口，考得上大学中专，能够变成城镇户口的，那才有人追呢，就一张脸谁追你啊？

千岛县的女孩选男朋友，第一就是国家单位的人，第二就是有城镇户口的人，第三就是农村户口，但是家里有门路，能在国家单位做临时工的。像他这样连上班都不愿意去的，又是农村户口，哪个眼瞎的会看上他，真以为脸可以当饭吃呢。

女人不相信地一歪头：“我不信，你这么帅气的小后生，会没有女孩看上你。你不愿意说，是不是怕姐姐听了不高兴啊？没事的，姐姐能想得明白，这美人就跟美景一样，喜欢的人多很正常的。要是真没人追你，那姐姐来追你你愿意么？”

阮平杰被她一句“美人”说得红了脸，掩饰地咳了两声才说道：“刚才不是还说要花一百万买我嘛，怎么又改成追了？是没钱吹牛呢，还是舍不得花钱了？”

似乎从见到阮平杰开始，这个女人就一直在笑：“小弟弟，你知不知道一百万有多少啊？我要是没有一百万的话，那你还给我拍照片吗？”

“我给你拍照片，换的是这个照相机，又不是一百万。”阮平杰说着话，选着角度，又拍了几张。阮平杰并没有学过摄影，不过一来这就是个傻瓜机，基本上手就能用；二来嘛，和宋蓁蓁在一起的时候，宋蓁蓁指点过他怎么取景，怎么选角度，怎么调焦距，所以他也算有那么一点点的熟能生巧。

加上贝壳沙滩沙滩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取景地，青色的沙子，爬满海藻的礁石，海浪涌上来时层层叠叠雪白的浪花。加上蓝的天白的云，还有偶尔飞过的海鸥，差不多随手一拍就是一张不错的风景画。所以阮平杰拍得得心应手，女人也看得心旷神怡，一直到到她包里的大哥大响起。

“小弟弟，车子可以开进这个沙滩上来吗？”女人收了电话就问道。

“你让他开进来好了，沙滩上啥也没有，他一进来就可以看到我们的。”阮平杰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

“车胎不会陷进沙子里去吧？”女人踩了踩脚下的沙子，她穿的是平底鞋，显然踩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会，我们这里是整个瀛洲市都很有名气的铁板沙，穿着高跟鞋走在上面都不会陷进去呢，不要说四个的车子了。前两天我还看见有人在这里练车呢，最近天气冷了，沙滩上没人了，正好给他们横冲直撞。”

“是吗？那一会儿车子来了，我也要开一下。”女人兴奋起来，随即又问阮平杰，“小弟弟，你会开车吗？”

“不会，我去年才满十八岁，那时又正好在船上，哪有功夫去学开车啊。”阮平杰不好意思说，他家没门路，找不到教车的师傅，所以没法学。如今开车可是一门好技术呢，没有点儿交情，谁教你啊，不知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小弟弟，你才十九岁啊？怪不得，看着这么养眼。”女人又惊又喜，“那你想学开车吗？姐姐教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