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在一个陌生的小镇里头找到了一辆陌生的出租车,看着陌生的司机犯困着的陌生的脸,然后报出了一个让司机陌生的地方,司机想了想,还没决定好,便看见鹿欣将三张百元大钞塞到了自己手里。于是便摸索起了手机导航。
林九在车上一直是昏迷不定,鹿欣一个女孩子,倒是不敢扛着个睡着的大人走凌晨的夜路。
于是每当等到林九渐渐地开始有了要打呼噜的迹象,她便“啪”地一巴掌过去。
“倒是挺解气,反正他醒来了也不记得。”她心想着。每次拍完,看着他一脸懵地看着自己,总是忍不住笑。
等到总算到了家,将醉醺醺的林九扔到了床上,双手拍了拍。
“总算是送了个清净。”她心想着,不知怎的,困意便冉冉地升起了,于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头,换上了睡意,困意更上了一层,于是二话不说,倒头便睡了。
睡之前,脑海里仍然还重演着方才的场景,闻见的香,看见的亮光,大家聚在一起的酒局,还有村长的话。
但一切的一切如今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既然何事都未发生,为何还要提着心吊着胆地想着呢?不如先丢了,过上睡好了的日子后在去考虑也不迟。
想完了,她便用被子盖住了脸,侧过身子,加上浑身的疲倦和劳累,她也睡去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便醒了过来,看着外头的天都还没亮。她便也开始疑问自己为何这个点儿醒来,浑身上下更是动也没力气动,脑里全都想着的便是睡觉,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奇怪的事情便来了,她如何也都睡不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随着耳朵旁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她被这阵宁静给吓住了,回想起了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看着林九做着噩梦,用着严肃的语气对着自己说着——“你先回去睡觉,我过一会儿马上回来。”
如此的声音如同一个除不掉的妖魔,正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无论是什么时候,翻来覆去用何种睡姿,今晚一切的事物在脑海之中仿佛都显现出了恐怖的样子,她越想越是不对劲,越想越是害怕。
不知何时,窗外吹来了一阵风,撼动着窗户,发出刺耳的声音。她感到了无比的恐惧。
忽然地,门外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很短,很快,很响,很沉重。
她瞬间就坐了起来,双腿缩在了一块儿,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出于好奇心,时不时也要放下来看一看。
喘气声在她的耳朵里变得越来越清晰了,清晰到比耳朵边没有一点儿声音还要恐怖不少倍。
她本是想要喊“谁!”,但是听着这渐行渐远的声音,她便收起了念头。
但是现如今,这声儿指定是要赖在这房子里不走了,离自己越来越远,那还能到哪里去?
林九那里去。
“林九?”她想着,就连自己的脚已经紧张到蜷缩在了一块儿也毫无感觉。
她尝试着平息自己的气息,随同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样。
方过了一会儿,她便听不见脚步声了,而是一声开门的声音。
她屏住了呼吸,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即便是方才蜷缩在一块儿,但她仍是想也没想地就下了床,一阵寒风刺骨,她来不及打开柜子去拿保暖的衣服了,便悄悄地打开了门,探出了头去,发现走廊的最深处,另一头右边的门,开着。
“我记得刚才是关了的。”她心理想着,迈着轻轻地脚步走了出来。从自己的书柜里头抽出来那把细长的剪刀,迈着轻轻地脚步走了出去。
外头的小灯开着,明晃晃地照着茶几上摆放着的东西,无限拉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了地面上,宛如是巨石在夕阳下耸拉着他伟岸的影子。
踩着影子,望着客厅那唯一一处的光,她丝毫不能得到半点的慰藉。
她在那一刻停了下来,不止是脚步的停止,心也全都停了下来。
心跳声,呼吸声,但愿不要再增添半点尖叫声。
她所期望着的,是能听见第二个同她一样的心跳声,呼吸声,就同她印象最深的粗犷的呼吸一样。它的存在即是她唯一能够冷静的理由。如今,并不苛求冷静,只为留住理由。
她走到了门的一旁,如今,与另一头,隔着一道墙壁。
怀揣着恐惧和好奇,她的手再次开始颤抖了起来,并一发不可收拾。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了,目光正从光明堕入黑暗之中。
那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仍有一处人形的模样微微地发着红光,只能让她勉强能看见。
那衣衫褴褛的女人正双脚站在林九的胸上,低下头来,眼神正直勾勾地看着林九那沉睡的模样。宛如没有任何压力一般,他还是如同刚刚醉倒一般,仿佛没有感知到胸口的沉闷。
鹿欣见了便猛然浑身一下颤抖,手一慌张,便把剪刀落在了地上。
“啪嗒——”
女鬼转过了头来,吓得她瘫坐在了地上,越想往后靠,于是浑身在后头的墙壁上正摩擦着起劲。
但是看着床上躺着的他仍浑然不知,她不知如何,心中逃跑的念头成了底气,于是举起了剪刀,闭上了眼睛,只管朝着房间里头冲了过去。
不只是为何,那女的紧转眼,一下子的功夫,她便消失不见了踪影,还没等到鹿欣能够够到她。
鹿欣于是立马就刹住了车,还不敢睁眼,四处胡乱挥舞着剪刀,等到剪刀掉在了地上,便手舞足蹈地胡乱一通,顺势摸着墙壁打开了灯。
一睁开眼睛,发现那红色的身影消失没了踪影,但是还是不敢有半点儿的松懈,于是又匆匆忙忙地举起了放在地上的剪刀。躲在一处小墙角,只管自己喘着粗气。
但是周围是如此的寂静,让她感觉危机正隐藏于任何时刻之中。
“林九?”她不敢作太大的声音,于是声音越来越小了。
林九不知怎的,一点儿也没了喝过酒的样子,听见有人在喊着“林”字,再加上灯光正对着自己晃眼得很,于是就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眯着眼睛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注意到左边的小角落,鹿欣便紧忙扑了过来,一下子扑醒了他。她双手一个劲儿地紧紧地攥住林九的后背不放,甚至都要用指甲留下印子来。
“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干什么?”他一脸问号,但随着这一声问,鹿欣不但没有解释,反而抱得更紧了。
没等到她的解释,只是听到一阵哭声。
可等到他真正清醒过来之后,对灵气的觉察越发清晰了些——方才的这里留下了极重的阴气,好似是刚走了没过多久,彻底褪去了方才他的酒气,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别怕,她应该已经走了……”他也抱着鹿欣说着。
过了一会儿,鹿欣便抬起了头来,看着逆光之下,如此一个伟岸的身影,挡住了他背后那一片黑暗笼罩的夜空,只是一阵温和的微笑。心跳便也平稳了下来。
“瞧你,就穿着这么薄一件睡衣,也不怕冻着。”林九说着,掀开了被子,走了出来,“来,先盖上被子再说。”
说完,便从行李箱里头抽出来一件风雪衣穿上。
鹿欣方才心情平复,再是身上的寒气都给被窝除去了,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只是还是用被子遮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只是露出一双眼睛。
“刚才你也看到了,”林九说着,“我再问问你,你觉得世上有鬼吗?”
“那是什……”
“那鬼的阴气很重,大概是之前我做梦时梦见的那个……是不是穿着红色的衣服?”他问。
鹿欣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哎……本来不该让你摊上这事儿的……”
鹿欣听见了这句话,从中感受到了满满的无奈和对自己的蔑视,于是马上收回了方才的心情,壮了壮胆,趾高气昂地反驳着:“这两次要不是我来了,我看你都不知道要死几回了!”
“是是……我的大恩人!”林九说着,双手合十假装是拜一座神像。
“那你现在打算拿她怎么办?”鹿欣担心地说,“你只要一睡着,她就跑过来要你的命,那你连续着几天不睡觉,就算不被吓死,岂不是也要猝死?”
“看来你倒是挺关心我的。”
“谁叫你跟我住一起,说不定它哪天顺手也把我给解决了!”
“所以,”林九忽然摆出了认真的样子,“这件事情得速战速决。”
“我从当时在那人家里的时候,就感觉很不对劲……”
“有什么奇怪的?”
“咱们刚刚被抓进去的时候,他声称是有野狗野狼总是来作乱,但是那么个大荒漠里头哪里来的野狼野狗?我倒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四周都围得这么严实的村庄,要我说不像是村庄,倒像是个军事基地了。”
“这点确实让人想不通……”
“还有,”鹿欣放下了被子,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景象,脑海中一块立体的模型逐渐有了雏形。“村长吃饭之前,还悄悄地低下头拜了拜,好像不想让我们发现的样子。”
“这不有可能是他们村子里头自己的文化么?”
“但是武书记一看见菜就立马用手抓了一大把,你没发现?”鹿欣质问着,看着林九无法反驳,便继续了自己的阐述:“你还记不记得我问他他是不是也信什么教,你还记得他说什么?”
“佛教。”
“佛教有什么要对着食物祭拜的规矩?况且你看看他的为人,行步匆匆,甚至是放荡到饮酒直至大醉,这是一个佛教教徒应该有的样子?”
“那也确实有这样个道理。”
“你还记不记得他家里的那些景物的布局,虽然屋子里头四处都漏水,但是桌上隔板上全部都摆着像模像样的瓷器,青铜制的碗筷,那些古董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穷人家里该摆的样子。”
“那若果他老人家本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呢?”
“就算不说这些装饰品,甚至是有些打了保鲜膜的食物,也都用着红色的碗摆在各处。下面全都用用棕色的金属底座撑着,我看这上面有些摆放着的也是生肉啥的,这些东西不该放冰箱里?就这样一块一块分开着放在这里放在那里,是个人总会嫌挤的吧。所以说,他摆放这些东西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是在祭祀?”
“对,而且我随口一说是佛教,他就满口答应,说明他就是想要隐藏这些事情,不想让人知道。我也了解过不少民间的小教会,但是把祭祀的东西摆在家里的,还真是没见过。”
“那他为什么要隐藏这些事情?”
“很简单,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多,否则可能会给他惹麻烦。”
“但是就单凭现在的推断而言,我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你得告诉我,你当时过去究竟发现了什么。”
林九看着鹿欣充满渴望的眼神,又立马回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于是鹿欣就掀开了被子,爬到了床的最右边,就快要贴着林九了。
“你如果全都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她说。
“不,你不能插手这件事情。”他想了想,看着鹿欣失意的眼神。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着逞强?”她双手插着腰不耐烦地说:“你没必要一直都一个人扛着这些事情,你总不可能就这样瞒着我一辈子吧?”
“不,我不是因为扛不住而瞒着你,但我一定得保障你的安全。”
“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随着一阵大喊,房间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林九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眼里已经泛着光了,但没有皱着眉头,也没有颤抖着嘴唇。
“能不能想想你自己的安全……要知道现在那东西盯上的不是我,是你!”鹿欣手指着林九说,“而现在,能让我安全的前提就是保障你自己的安全,你这都不明白吗?”
他看着她极力辩解的样子,硬是吐不出一个字儿来。
“冥婚。”
“什么?”
“我那天过去,就是去帮忙办冥婚。”
“冥婚?就是帮死人办的婚礼?”鹿欣想了想,“冥婚……等下,把你当时过去时的全部经过都跟我说一遍。”
林九如实地从自己到来到遇见红娘的全部经过都念了一遍。
“停,你说的当时的那两个人,都是怎样的?”
“哪两个?”
“就是操办阴婚的那两个。”
“我刚一进去的时候,一个是用黑色的布遮挡起来的,是一副男人的画像,我手里捧着的是用红色的幕布裹着的女人的影像。”
“影像?画像?”
“诶,照你这么说……”
“那个画像上的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些什么?”
“我印象不是很深,但记得只是一身亮堂堂的灰黑色,头上还带着东西。”
“那画像上的人很有可能不是最近才刚刚死去的。而之所以他是画像,而那女人是黑白的相片……”
“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不是现代人,他生活的时代,中国还没有照相机传入。”
“那身上穿着的……我想起来了,是盔甲,带着头套的盔甲!所以是银色的,画中还带着光泽。”
“那就连民国时期也不可能了,之可能是更古老的冷兵器时代或热兵器时代初了。”
“为什么要把一个女人跟一个老尸体办阴婚?”林九思忖道。
“阴婚本来的意义是什么?”鹿欣问着。
“古代时,因为各种原因,人们不仅平均寿命很低,而且非正常死亡的人数也非常之多,其中不少的男性都是即将结婚的。而且由于对于性别的认知倾向,女性地位总是底下,所以村子里经常会有传闻,说如果不让死去的未婚夫完成心愿,他的魂魄将会阴魂不散,祸害阳间之物,故需要让其所对的未婚妻节烈而死,并且举办阴婚,以全二人泉下之愿。”
“不过照我来看,这里的阴婚很可能跟传说中的有些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仪式,一种献祭。”
“献祭……”
“对,你好好想想,”鹿欣手里捏着被子,“其实这也很好看得出来:咱们根据已知的证据首先就能够判断出来,他们举行的并不只是我们所认为的阴婚,你想,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人为何要去为一个古代人而死?很可能就是被逼的,被迫的。”
“所以说,”林九猜测,“女方很可能是被他杀的?”
“但是这样也不一定啊。”林九心想着,“女方也是有可能自杀的啊,自杀过后,人们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问有可能女方是在意外死亡之后才被人们为了操办阴婚而草草了事的是吧?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么想要平复的冤魂应该就是女方的了,但这也有三个矛盾点。”
“哪三个?”
“第一,按照传统,女方应该是地位较低的那一方,你刚才也说过了,那么女方是否有资格承受阴婚便是个问题了。第二,阴婚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死去的人完成未完成的心愿……哦!”林九拍了拍腿说:“我懂了,如果是意外死亡的话,无法判断是否是因为男女之情的纠葛!那么就要根据死亡原因来判断究竟用什么手法来平息冤魂了,而不一定是办冥婚。”
“没错,还有第三个,你方才说过了,冥婚是对于一对前世拥有牵连的男女所做的婚事,但目前可以基本排除,这个现代的女子和画像上的古代人有过任何关系了。就算他们前生是恋人,但是其他的人又是如何而知,为她办的婚礼呢?”
“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自杀,那为什么会是他杀?”
“因为有可能,他们以此作为祭祀。”鹿欣说着说着,越来越冷静不下来了,嘴唇已经开始颤抖了起来,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方才跟你讲过,村长家里的摆设,村子里头的烧香味,还有那一座奇奇怪怪的建筑。”
“如果他们真的在用这种方式举办仪式,那岂不是在犯法?”
“所以,他们将村子的四面八方全都围起来,并且套上了电网,派人们在四处巡逻,也就有了原因。”
“那总不可能吧?总是要有人口调查,登记的啊!如果是蓄意的杀人,很快就应该有外来的调查人员发现的啊!”
“对!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武书记在跟我们喝酒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什么?”
“他说,他们村子里头老龄化有点严重,会不会就是因为女性人口的严重匮乏,导致村庄总体人口呈倒金字塔,偏向老龄化?所以,他们就说,与别的村子也在进行人口流动,所以缓解了人口,至于失踪的人口——可以拿不同的人顶替,谎报,而且这村生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要是有任何人来调查,村长只要是走走后路,随便在人口簿上记记改改,也应该是方便的事。”
“他有说过这句?我怎么根本都不记得?”
鹿欣没有理会他,接着讲着自己的:“我看那个村长已经大致上是看出了端倪,至于我们的目的,我看他差不多已经摸透了,他的排场一看就和其他那些膀大腰粗的村民不一样,是个会精打细算的人。所以,下一次我们再去他们那儿做客,可能就会惹祸了。”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其实办法就藏在刚刚说的话中。村长拿什么人口流动?如何人口流动?我们都知道,村里的人口老龄化十分严重。若是把老人拿过去换女人,别的村怎么吃得起这亏?若是把壮丁拿过去换女人,本来就是倒金字塔结构了,还想让底下在尖一点儿不成?所以只可能是金钱交易或是商品交易。”
“如果是金钱和商品交易,那么就是咱们熟知的贩卖人口了,已经是构成了犯法,用法治社会的工具来整治这人,就算他能再招100个鬼出来,能逃得掉?”
“所以说……”
“咱们要去调查,调查他周围的流动人口交易最有可能发生的地方:这个地方应该要满足地势同样险峻,这样,进行非法交易才不会被发现;而且人口已经出现了倒金字塔老龄化的趋势,因为常年的交易一定会出现人口的变化;况且,咱们现在调查的都是违法的生意,肯定不能跟他们对着干,还得想一想对策。”
“什么对策?”
鹿欣和林九都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样一个拐弯口,卡住了。
忽然,鹿欣的眼前一亮。
“设想一下,如果你的女儿无缘无故要被流动到另一个村子里头去了,你说你会不会同意?”鹿欣问,“显而易见,就算是把得来的赏钱分你一大半,正常的父母也有极大的可能不会。那么进行人口流动,就必定会永久地丧失该地村民对于村委会的信任与投靠。”
“但这样的情绪始终会有爆发的一天,不可能维持过久啊。”
“这就有两种可能了,第一种可能,人口的流动性本来就很少,所以引起村民的不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第二种可能,村子可能会用封建迷信的思想教唆,或者村民们本来就深受重男轻女的封建迷信思想的束缚,自愿卖出女儿。”
“这两种情况都有很大的存在可能性,那该怎么办?”
鹿欣又沉思了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哦!差点忘了——我们刚才一直都在一个误区里头——如果不能得到村民的信任,我们难道就不能调查吗?”
“不然我们怎么调查?”林九问着。
“靠推理。”
“推理?”
“那怎么推理出哪个村子是违法买卖的?”
“这个啊,这个,我自有办法!”林九看着鹿欣怪异的笑容,心中冒着问号。
“但还有个问题……”林九接着说:“你怎么能保证,他说的人口流动,绝对是针对某几个村子的人口流动?”
“不用一定针对某个村子,要是一个人杀了很多的人,咱们难道要把所有的证据都翻出来,才能给他定罪吗?只要是找到了一家,那么其他的也就迎刃而解了。”
林九站起了身子,俯视着她说:“也行,等你想好了,我们明早就动手。”
“那你现在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睡觉啊!”
“你刚刚都差点儿进阴曹地府去了!你还好意思睡觉!”
“这有啥好怕的!”林九说着,脸上已经浮现出了要打瞌睡的样子,从包里头折腾来折腾去,摸索出来一块东西,背对着鹿欣,用这双手倒弄着。
鹿欣好奇得很,就把头稍稍往左边探了一点,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你在做什么啊?”
过了一会儿,林九总算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手里捏着一块白白的东西。“来,张嘴。”
“这是……”还没等鹿欣说完,林九就用左手捏住了她的嘴巴,一下子就嘟成了金鱼嘴,她眼睛拼命地朝着他的右手看过去,想要看清那白白的东西是什么——是一颗大蒜。
没等鹿欣反应过来,大蒜已经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别咬它,就含在嘴里。”
“你神经病啊……”鹿欣嘟囔着嘴说着,看着林九也给自己嘴里塞进去一颗。
“大蒜,驱邪的,含嘴里,这一夜应该不会有事儿。”
“你这破玩意儿能有什么用?难不成女鬼来了,你一张嘴把人家熏死?”
林九听了,站起来,又在包里倒弄着,“这鬼厉害,光靠一颗大蒜不够。”说完,掏出来两块东西,一块系在了鹿欣的脖子上,一块系在了自己脖子上——两块纯白纯白的,及其小巧的玉。
鹿欣用手托起脖子上躺着的冰冰凉凉的东西,对着他说:“你从哪里搞来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之前买了两块,还以为这辈子也用不上了,想不到也派上了用场。”林九没回答她的话,又在包里头倒弄着东西。从里头掏出来一块碗,碗里头装了点水,然后又掏出来一张银杏叶片。
“呸——”鹿欣只听见一声奇怪的声音,然后林九便蘸着碗里头的水,用银杏叶片在房间四处挥洒着。
“你是不是在里头吐口水了!”鹿欣刚刚说完,林九就停下了手头的事儿,转过头来,点了点头。
忽然,他明白了啥,沾上了碗里的水就朝着鹿欣撒了过去。
“神经病啊——”鹿欣连忙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手,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头。只听见外头林九的大笑声,还能听见水滴打击在被子上发出的声音。
“你有完没完!”她趁着林九笑声停了下来,掀开被子就是一顿大骂,“你还嫌自己口水不够脏是吧,把这东西在房间里撒来撒去,三岁小孩啊!”
“唾液能驱邪。”他看着她已经在被窝里头闷红的脸,笑得更起劲儿了。
“好了,我去你房里头也撒点儿……”
“诶!别!”鹿欣伸出了一只手,拦住了林九急匆匆的脚步。
“怎么?”
“我房间还是算了,我受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我帮你驱邪咯?”
鹿欣一时语塞,硬是说不出话来,小手连着手臂在空中也不知所措地摇摆着。
“好吧,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肯定累坏了。”
她的眼神从他的脸上转了过去,只是在沉默的时候默默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林九准备脱下一身的风雪衣,“我说,就这点路,还让我送您,鹿小姐?”
她没说话,脑袋里全然都是方才那一惊心动魄的瞬间,那时的不知所措,那时浑身的打颤,和那时那一股决心要冲上前去的勇气,面对于未知的恐惧。
林九脱下了衣服,走到了她旁边,蹲了下来。
“害怕吗?”他问。
她没答。
林九故作镇定地看了看地板,又看了看天花板,最后又把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看见此时的她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神瞬间瞟到了别处去。
“我……”鹿欣说着,可能是被被子捂得热了,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一直从两腮,红到了额头上去,红得眼珠子撇来撇去不安分。
“再见。”她说着,放下了被子,一眼也没看他,只是低着头,想把自己红红的脸遮住。朝着床下找着自己的拖鞋,两只小脚在空中晃来晃去。
等到她找到了拖鞋,正准备穿上。忽的一刹那,感觉头正被什么东西抵着。
“算了,你害怕的话,就睡这儿吧。”
微微一抬头,他朝着这儿无奈地笑着。
她大眼一瞪,脑袋里不知道想着什么,本来就红彤彤的脸上更是添了浓色一笔。
“我……你……别……”一时间,说话都不对劲了起来,她竭尽着想要压抑自己的呼吸,两只小脚刚穿上拖鞋,里头的脚趾便不住地用力挣扎着,但也不能缓解她的紧张,只是一瞬间把被子朝着自己拉紧了点。
“别……别想多啊!”林九慌忙地挥着手,脸也应该是被风雪衣闷得热红了些,“我……我睡地板上,你睡床上。”
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头朝着别的地方又看了几眼,但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上。
双目对视着。
什么话也没说,她就慢慢地用蜷缩的小脚挣脱开了拖鞋,然后慢慢地把颤抖着的双腿移到了床上,又是缓慢地盖上了被子。
看着就在自己正前方的林久正在行李箱里捣鼓着。又抽出来那条风衣,然后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头掏出来一条小毯子,便找了一块坐落在衣柜和床之间大约一米的地方铺上了毯子。走到了阳台的地方,朝着床上看了看,拉上了两边的窗帘,最后,走到了灯的开关处。
“被子盖好了吧?”林九转过头去看,她早就连着自己的脸埋进被窝里头了。于是没听到回应,便关掉了灯。
那透过被子,看到外界白生生一片的眼睛,瞬间就陷入了黑暗之中。耳畔听见了风雪衣摩擦着的声音和他的喘息声,逐渐地从自己的正左边慢慢地沉到了左下方处。
这一次的黑暗,又与方才那片黑暗全然不同。她双手紧握着甚至是出了汗,想要看看外头是什么光景,但又被方才的记忆劝退了。
怀着全部的勇气,她悄悄地揭开了盖着眼睛的被子,等到眼睛侦查过了外界环境之后——一片黑暗,方把鼻子和嘴也都露了出来。
她看着天花板,于是向着右边转了过去,看着右方那两块窗帘布中间一块小小的缝隙里头,仿佛透过了一丝丝白色的光。再定睛许久之后,她恍惚的眼神之中仿佛出现了红色的影子。
她赶忙闭上眼,紧接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那红色消失了,只剩下了白光。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鹿欣想着,越想越不对。于是就又转了过去,把目光投向了左边——那一处衣柜。
顺着衣柜之下,唯有一个人能让她安心。
“睡了吗?”
“嗯?”从地下传来了很快的应答声。
“你确定这东西有用?”她问。
“放心吧。这鬼虽阴气很重,但我也不是没见过比这还要重的阴气,这么大的排场,足矣。”
“但我刚刚……”
“想太多了……你第一次见到,可能会有些神经恍惚,如果她来了,我会感觉到了。”
“那你……”
“刚那只是喝醉了,她错把我的酒气当做了我的精气。”
鹿欣没了声音,只是又把身子朝着左边靠近了点儿。房间越来越静,大约持续了十多分钟。
仿佛就像是没有关上门似的,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寒风席卷而来,即使是盖着被子,她还是不禁蜷缩着打着寒战。
听着地下地板的嘎吱声,还有那清晰可闻的哆嗦声,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心中却毫无恐惧,却满是歉意。
“喂……”她停顿了一会儿,听见底下好像没有应答声,于是又说了一声:“喂……”
但是底下还是没有答应声。
她叹了一口气,正准备闭上困乏的眼睛,忽然,下面传来的回应。
“又咋了?”
“你……你还是上来睡吧。”她说,“我听你在地板上哆嗦。”
“没事儿,我不冷。”林九说着。
不过一会儿,底下又传来了吸鼻涕的声音。
她把头探了下去,虽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还是能依稀看清他的五官轮廓。
“还说自己不冷?上来吧。”
“没事儿,真没事儿。”
“我听你在地板上嘎吱嘎吱地,睡不着。”她说得很平静。
他听了这句话,方才起了身,绕到了床的另一头,躺了下来,盖着毯子。
此时她的脸究竟发烫得有多厉害?他对着右头,她对着左头,两个人都恨不得贴到床的边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