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里的楼下,阮惠婷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一片漆黑,看起来葛俊成还没有回来。她想了想,走到了路口的小店,给他打了一个传呼:“差不多就回家吧,别太晚了。”
她知道葛俊成是不会听她的,而她这样做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想要管着葛俊成,只是让葛母看到,她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了。至于有没有效果,那不是她能说了算的。所打完传呼她就回家了,也没指望葛俊成会回电话给她。
不过葛俊成虽然喜欢请客瞎花钱,但是还没有因为和阮惠婷冷战而忘了生意。这不,之华公司要的红酒,元旦前他全部都进来了,堆了有小半个仓库。虽然对方确实付了一半的货款,但是另一半就需要超市实打实地垫付了。
这垫付的钱也有好几千了,并不是个小数目。因此看着成箱的红酒,葛俊成忧喜参半,还是忍不住担心道:“不是说酒店正式营业时间定在元旦吗?这离元旦也没几天了,他们什么时候来拿这些红酒?”
只有给了货,才能结货款,这个道理葛俊成还是懂的。而且他一直都认为,这批红酒就是酒店开业用的,所以他才急着让酒店来拿走。元旦一过,他就要进年货了,这么多红酒堆在仓库里,他的年货怎么办?这大过年的,去哪里租仓库这租金都要比平常高啊。
“放着吧。”阮惠婷平静地说道,“他们开业请的都是领导跟合作伙伴,哪里用这种红酒,不用急着送过去的。至于年货嘛……你不用着急,到时候会腾出地方来的。”
知道阮惠婷做事情还算靠谱,所以见她不愿意说,葛俊成也就懒得追问了。这次元旦,葛母再三叮嘱了,让他们过去一趟。说是请了一些走得比较近的亲戚朋友,摆两桌,让他们认认人。酒席可以不摆了,但是亲戚朋友还是要认识一下的。
这两桌酒席原本是打算春节的时候办的,但是春节离阮惠婷的预产期有点近了,怕到时候出意外,所以时间就放在了元旦。
因此进完红酒,葛俊成就开始着手准备酒席上要用的东西,譬如海鲜什么的。葛母一直认为千岛县的海鲜比市里面的好,因此约定了海鲜让他们带过去。其他烟酒什么的,葛母表示自己会准备好的。阮惠婷对这个决定挺反感的,自己是个孕妇,这一路过去还需要人照顾呢,这婆婆倒好,还让带要做两桌菜的海鲜,这不是开玩笑嘛。
但是显然,她的反对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葛俊成根本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接到葛母的电话就让人帮忙去买了。于是等他们要走的时候,阮惠婷悲催地发现,家里多了满满两框的海鲜,一筐是螃蟹,另外一筐是各色鱼类,目测每一筐不会低于二三十斤。
带着两筐海鲜,自己的行李葛俊成肯定是顾不上了。阮惠婷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将一个行李箱留下,把所有随身物品都塞进随身包里面。除了必须要带的内衣和防止降温的毛衣,其他啥都带不了了。她没法帮葛俊成搬运海鲜,自然也不敢指望他能帮她拿行李了。
出发的时候倒还好,葛俊成叫了朋友过来,两筐海鲜直接放后备箱了。到了码头,也是葛俊成通过熟人,让朋友帮忙,从货运通道提前把筐子放到了甲板上,然后自己两个人走正常检票流程上船。一路上,看着阮惠婷手里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葛俊成也没有想着要去帮忙拿一下的意思。反而还时不时瞟她一眼,好像在嘲笑她想多了,区区两筐海鲜,怎么可能就带不回去呢。
可是到了市里,葛俊成就没有人脉了,来接船的朋友虽然是可以一直走到泊位上来的,但是车子开不进来啊,所以他们必须抬着框子从船泊位一直走到停车场才行。
看着两个大男人把框子叠在一起抬了出去,阮惠婷一声不响跟在身后。她知道葛俊成爱面子,这个时候只要提到一句是他考虑不周,他能跟你冷战一二个月。不管怎么说,元旦是新的一年的开头,阮惠婷还想讨个好彩头呢,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葛俊成翻脸。
到家后葛母倒是满脸笑容地将他们接了进去,还一个劲儿问她一路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又一连迭声地让她赶紧回房间去歇着去,一会儿吃饭了再叫她。
阮惠婷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行李就只有一个包包,连葛俊成随身的那个包她都装作没看见,没有帮他拿,但这一路上又是船又是车的,对于一个孕妇来说,说不累怎么可能。所以葛母既然松了口,她也就顾不得旁边葛君波的白眼,道了谢直接进房间去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葛君波见她关上了房门,气得一脚踢在海鲜框子上,“这些都是给她办酒用的,她都不管是什么意思嘛,以为我们是她丫头还是怎么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葛母佯嗔着拍一下女儿的手,看了看框子,就对葛俊成说道,“你先别去休息,把东西分一下。好点的挑出来我们自己吃,剩下的送到饭店里去。也就是两桌,不用送太多的,反正说了是便饭,过得去就可以了。”
葛俊成应了一声,把外套一脱,果然蹲下来分拣。葛君波原本不想动的,被葛母硬逼着不得已蹲了下来。葛母拿了两个塑料盆,让他们把挑出来次一点的放在里面,然后再并成一筐,一会儿直接就送去办酒的小饭店了。
“这螃蟹不错,阿成啊,这一个都得有一斤了吧?”葛母拿了一个螃蟹掂了掂,是满眼的欢喜。然后看向葛君波,声音放低了一些,“一会儿我给你挑三四个好点的螃蟹,你拿去给你们局长,你们局长家你总认识吧?”
葛君波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然后在鱼筐一顿乱翻,挑了几条小的鱼仍在塑料盆里,说道:“妈,那鱼要不要拿点过去?”
葛母想了想说道:“鱼就先不要拿了,一次拿再多也只能算一次,不划算。这些鱼可以冻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再送过去也行。螃蟹不能冻,所以直接送了。”
“好嘞!”葛君波眉开眼笑,眼看葛俊成已经把挑出来的海鲜并到了一个框子里,她也拿了个塑料袋,把挑好的螃蟹放进去,然后兴致勃勃地说道,“哥,一起走呗。你一会儿叫三轮车带我一程就可以了,我半路半路就下了。”
看着兄妹两人都走了,葛母将剩下的东西挑好的收起来,剩下二个螃蟹,四条鱼,她打算晚上烧两条,还有两条妹妹来吃晚饭的时候,就让她带走。
盘算好了,葛母来到葛俊成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小阮啊,你睡了没?”
一开始外面声音有点大,阮惠婷确实没睡。可是这时候门外没声音了,她正迷迷糊糊想睡呢,被葛母这么一敲门,顿时就清醒了:“还没呢,阿姨,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这些鱼你想怎么烧着吃。”葛母并没有计较阮惠婷没开门,和蔼地说道,“我是怕市里的做法跟你们那边的不一样,你吃不惯。本来阿成买了这些鱼回家,也是想让你补充点营养的,这要是烧得不合你口味,那岂不是浪费了。”
阮惠婷这个时候只想睡觉,没想吃鱼。再说了,要吃鱼回家多少吃不到,虽然他们是事农民,不是渔民。可是千岛县80%的人口是渔民啊,那些来她家地头买菜的渔民,从来都没有吝啬过自家的鱼货,所以她家里还真是从来都不少鱼吃。
可是这话她不能说,不仅不能说,她还得感谢葛母为她着想,考虑周到,所以她必须马上起来。不然这样隔着门说话,知道的是她身子累懒得动,不知道的那就是她没有教养了。
因此阮惠婷只好咬咬牙爬了起来,把房门打开笑道:“没关系的阿姨,你随便烧好了,我不挑嘴的。”
“那怎么行,你是孕妇,家里肯定是要以你为主的。”葛母一脸的宠溺,一把拉住阮惠婷说道,“来来来,你过来看着,告诉阿姨你想怎么烧着吃。”
阮惠婷被拉到了厨房里,才发现灶上就蒸了两只螃蟹。那四条鱼,不要说没烧,根本连杀都没杀呢。
“你要怎么吃?这么新鲜的鱼,按说是清蒸最好了。但是清蒸的话,最好是从鱼背开刀,一分为二。这样鱼肉就容易蒸熟,也容易入味了。只可惜这种杀鱼的手法阿姨还真是不会,小阮你会不会啊?要不你来杀鱼,杀好了我来蒸。对了,四条鱼都杀了吧,反正一条也是杀,四条也是杀。”
阮惠婷哪里还能不明白葛母的用意,清蒸鱼有什么烧法,清蒸鱼所有的功夫都在杀鱼上。杀完洗净倒上黄酒撒点盐放两片生姜就可以了,谁不会啊?还一条也是杀,四条也是杀。你一次吃一两人参是补品,你有本事一次吃一斤人参试试,毒不死你。可是知道归知道,这个时候,她还真不能跟葛母翻脸。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婆婆家过节呢。
因此她马上上前一步,笑着挽起袖子说道:“阿姨要是不嫌弃我刀法不好,那我就试试。这要是鱼骨剔歪了,阿姨你可别笑话我啊。”
“不笑不笑,剔歪鱼骨总比不会杀鱼要好得多。”葛母笑容可掬。
阮惠婷于是上手就抓了一条小黄鱼,然后背面开刀,慢慢下划,将一条鱼一分为二。正要伸手清理内脏,突然一阵干呕。她连忙放下鱼就往卫生间跑,把自己锁在里面,足足有七八分钟不见出来,让原本还云淡风轻的葛母,不由得着急了起来。赶紧走到卫生间门口,敲着门问道:“小阮啊,你哪里不舒服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呢?”
葛母听着卫生间里面的水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水龙头也不知道开了多长时间了,有点心疼水费。这是在干什么啊,就一直开着水。
“没什么事……我就是闻到鱼腥味恶心了……手上的气味怎么都洗不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门内传来了阮惠婷带着哭腔的声音,水还在哗哗地流着。
“你这都六个多月了,怎么还有反应?”葛母的语气中有了不满。
“平时是没有反应的,可是今天这杀鱼……腥气实在太大了。”话还没说完,又传来了干呕声,葛母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那你也别洗了,这气味也不是说洗掉就洗掉的,你还是先出来吧,通通风说不定就好了呢。”葛母收敛了笑容,有些不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