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公气得吹起了白胡子。
“淑娟!你在胡说什么呢?周永安怎么就是失踪了,他那明明就是自己半夜跑去投了湖!”
李淑娟红着眼对他怒目而视:“我男人死了,JC都还没给他定案,你凭什么说他是自己投了湖?!”
“他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还能是失足摔下去的不成?”
李淑娟一时气血冲头脱口而出道:“怎么就不可能了?二十年前不也是……”
但话说到一半,她又猛的住了嘴,脸色僵硬起来。
李明泽有些不明就里,迷茫的看看她,又看看脸色同样不好看的两位叔公。
“当年就让你把她送走,你便不听,现在又能怪谁。”
这话是一直黑着脸的三叔公说的,李明泽听着有些明白他们是在说什么了。
她妈刘翠花以前跟他说过他们西柳镇有个诅咒,还说小莲姐姐就是被诅咒了的,让他不要和她玩,也不要去她家。
可是这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李淑娟冷下脸来,“我就这么一个亲闺女,把她送走了让你孙子给我养老送终吗?”
三叔公气急败坏,“你为什么只有这一个闺女,你自己心里会不清楚吗?再养这煞星两年,我看你能不能活到老都是没影的事!”
李淑娟抓起枕头砸过去,如泼妇般怒骂了起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离我们周家远远的,老不死的东西!”
三叔公本来坐在椅子上,为了躲开砸过来的枕头不得不起身闪避,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么一折腾差点把老腰给闪着了。
李子文和李明泽连忙上前去扶,一人一边的掺住了他。
二叔公也气骂道:“李淑娟!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对待长辈一点礼貌都没有,我们老李家就从没有出过像你这样的泼皮女子!”
“你们也算是我的娘家人,我女儿也叫你们一声阿爷,可你们看看自己有脸说自己是我们娘俩的长辈么?”
李淑娟哭肿的眼里又流出泪来:“全镇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个误会,我女儿受了十几年的冤枉罪,偏偏却是你们这些家里人死死咬着这事不放,非要往我闺女头上泼脏水……”
她哭得捶胸顿足:“我们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屋里气氛僵硬,两老头脸黑得跟碳似的。
李明泽不停的用手戳他老子,李子文躲了几下,觉得自己也确实逃不掉,便轻轻咳嗽了几声,开口道:“淑娟姐,其实二叔和三叔也没那个意思,你看他们平日里对小莲不也挺好的嘛,就是今天这事儿太多,他们也是有些急了,这才一时口没遮拦的,你就宽宽心原谅他们一回吧?”
这话说的!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两老头更生气了,都瞪着眼珠子怒气冲冲的看着李子文。
李子文朝他们猛使眼色:正事要紧。
不知道两老头看没看懂,反正他们在李淑娟的嚎啕大哭中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却也神色缓和了一些,明显是要默认把这事揭过去了。
三叔公明显还很生气,便由二叔公又提起了话头,“行了,你也别哭了。周永安现在已是死了,再说这些也是为你着想,既然你不领情那便算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多管闲事吧。”
李淑娟也不理他,还是自顾自的哭着。
“眼下来找你是为了你海叔他们失踪的事。”
到底是娘家族人,李淑娟也不是全不在乎的,听他又提起这事便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海叔他们失踪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三叔公气道:“刚才跟你说那么多,赶情你是都没听到耳朵里去是吧?”
他一开口李淑娟的表情就又差了几分,显然是还没消气。
李子文忙打圆场道:“淑娟姐,二叔他是说我爸和我大哥还有成叔、大虎他们都突然失踪了,可是JC却怀疑他们是和永安哥的死有牵连,想要把他们列为嫌疑人,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商量商量。”
李明泽心里给他爸竖起了大姆指。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再让两叔公说下去,他们说不定是真要被淑娟姑姑给赶出去了。
李子文的话简洁明了,李淑娟一下子就听清楚了,但又对话里的意思有些不理解。
“永安的死怎么就和海叔他们扯上关系了?”
“是啊!谁知道那帮JC是干什么吃的!平日里逢年过节的咱老李家也没少往上面送礼,如今就出了这么点事,一个个不说帮忙,居然还落井下石!”
二叔公提起这个就气得直哆嗦,李明泽忙给他端了杯水送上去。
没想到二叔公一看到他大概就想起把他这根木头柱子带过来的真正意义了,拉着他的胳膊冲李淑娟道:“你看看咱们明泽,懂事大方,知书达礼,谦逊孝顺,这可都是因为他爷爷教导有方啊!能教出明泽这样的好孩子,他爷爷是什么样?咱们老李家的家风又是什么样?这西柳镇又有谁会不清楚!”
李明泽悄悄吐舌,明明刚才还骂淑娟姑姑是个泼皮女子来着,这话也太自相矛盾了吧。
不过显然在场其他人都不这么想,或者说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会没眼见的这时候说出来。
李淑娟犹豫着道:“可是海叔他们怎么失踪的这么巧,警方那边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呸!屁的证据!就凭一具不知打哪来的尸骨就怀疑周永安的事另有疑点,还不停的查问镇上的人知不知道那具尸骨的身份。知道个鬼啊!骨头都快烂干净了,谁知道这人是哪年哪月死的。”
李明泽忍不住插了句嘴:“是男是女都还没弄清楚呢,听说已经送到市里化验去了。”
李淑娟突然想起来,早上来家里报信的人好像确实是顺带说了一句和周永安一起打捞起来的还有一具尸骨。
她顿时急道:“那我家永安呢?我家永安现在在哪里?”
李明泽愣了一下,在他老爸李子文的瞪视下支支吾吾道:“好像也一起送走了,应该是要解剖检查一下具体死因。”
说完他又偷偷看李淑娟,就怕她冲着自己也砸个枕头过来,没想到却看见李淑娟眼神呆滞,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屋里又没了声音,老一辈人尤其听不得这个,两位叔公都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李子文也瞪了他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打算给自家儿子也圆个场,就见李淑娟突然身子一软,向着床头倒了下去!
屋里的几个老少爷们立刻慌了神,还以为她是昏死过去了。
连两位叔公都坐不住了,急急起身准备上前看看,谁知李淑娟只是头晕目眩了一阵,刚一缓和过来便又开始大哭起来。
“天爷啊!这是死了也不得安宁啊!”
“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做了什么孽啊!!!”
李明泽差点被她尖利的哭喊声震破耳膜,忙又悄悄往后退了回去。
两老头大概也是受不了她这般哭嚎,三叔公直接转头就走,“我就说来找她没用!这些年她又做过哪件靠谱的事?”
“诶诶,你等会啊……”二叔公叫了他一声,“你这急脾气,怎么就不知道改改。”
三叔公哼了一声。
“改什么改!咱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活多久?”
“唉……”二叔公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他了,转头看向了李淑娟。
“淑娟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还都跟我们老李家有脱不开的关系,眼下你海叔他们也下落不明,大家心里都着急的很。不管怎样,你也是我们老李家的姑娘,不能帮着外面的人坏了我们老李家的名声。明天警方就应该会让你去市公安局里去配合调查,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要提前思量思量。”
警方既然怀疑周永安的死和莫名失踪的西柳镇几人之间有关联,那必然会找周永安的家人询问周永安生前和几个嫌疑人之间有没有什么仇怨,这个时候周永安的妻子李淑娟的口供就很重要了。
她要是说失踪的几人中有哪个和周永安之间有嫌隙,那警方恐怕会更加确定失踪的几人就是因为杀了人怕事情败露而逃逸了。
李淑娟想也未想,哭骂道:“我难道还是那么糊涂的人不成?还会硬把这破家的事儿栽到海叔他们头上?”
二叔公心内稍安,却听李淑娟哭声一歇,似想到了什么,又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海叔成叔他们自然不会和我家永安有什么仇怨,但……李子宏呢?”
不说二叔公和李子文,就是李明泽听到这话心里头都是一跳。
这就是两位叔公今天一定要到周家来找淑娟姑姑的原因了。
他大伯和永安姑父之间确实一直关系都不好,在他家里,没人会在大伯面前提周永安的名字,而只要大伯自己说起这个名字,那也绝对是没有什么好话的。
据说就连他们家糕点厂的原始配方就是从周家的祖上传下来的,至于为什么会变成他们李家的,李明泽听他妈提过一嘴。
说是因为李淑娟很久以前和周永安吵架,之后一时赌气就将老周家的祖传秘方直接卖给李子宏了。
周永安知道这事后还跑到李家老宅跟李子宏理论,想要把糕点配方要回去,但被李子宏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还被赶出了李家大宅。
这件事镇上的人基本上都是知道的,但因为后来李家的糕点厂开办后,都是在镇上招的工人,还重点照顾了贫困户家庭,大家拿着李家的工资养家糊口,也感激老镇长慈善,就没人再提起这事了。
李明泽觉得这事他家大伯做的确实不地道,不过他又觉得他大伯既然是得利者,应该是没必要再和周家姑父过不去,还发展到杀人的地步的。
“淑娟姐,我大哥不会因为不喜欢永安哥就……”
李子文试图说服李淑娟,但她显然是越想越觉得李子宏有可疑。
“李子宏不只是不喜欢永安,他是嫉恨永安!嫉恨永安样样都比他强!”
二叔公厉声喝道:“淑娟!你可是我们老李家的人!”
李淑娟以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没忘!可现在死的也是我男人!”
二叔公抬手指着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