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不能表露那么明显。
想想，就指着一角钱一个的泡泡糖，问沉檀：“泡泡糖，想不想吃？”
沉檀眼神还在辣条上。
她舔过包装袋，知道那味道，是很鲜的。
至于泡泡糖，她也从地上捡起来嚼过。
很可惜，被人嚼过的泡泡糖，并没有什么滋味。
所以她一直以为，那个糖果是很难吃的。
故而没有点头。
母亲见她还看辣条，就有些不高兴。
“那个东西没得营养，吃了不好……”母亲扯谎也是荒谬。
泡泡糖又哪里有营养呢？
小卖部的人都笑出了声。
“买泡泡糖吃嘛……”母亲不管，蹲下身来，迫使沉檀看着自己，“那个糖可以吃很久，你吃完了，我就来接你……”
沉檀很久都没有反抗过大人的言语了。
母亲既然这样说，那她便忍受着，答应着。
沉檀点点头，一言不发。
见沉檀点头，母亲开心地笑了。
“买一个泡泡糖……”母亲递过去五角钱，等待找零。
“就三角零钱，要不你买两个……”小卖部的人是会做生意的。
哪怕是一分钱，他们也会想方设法从孩子手里掏过去。
“那就两个嘛……”秉着能省三角是三角的念头，沉檀母亲爽快答应了。
当然，那份愧疚，亦被磨轻了些。
买完泡泡糖，母亲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甚至都没把沉檀送回教室。
沉檀只觉得这女人莫名其妙。
拉着自己说些完全听不懂的话，平白无故给自己买东西，买完一句话不说就走……
沉檀完全不能理解。
揣着两个泡泡糖回教室，已经到了下课时间。
班上也无人关心沉檀，只有班长问沉檀：“哪个找你？”
“不晓得……”沉檀很不在乎地讲，“认不到，非要给我买东西，我跟她又不熟……”
对于现在的沉檀来说，属于她的家人，应该是表姐，是三姑父，是表哥。
当然，三姑妈算不算，沉檀一直纠结。
她当真是十分害怕三姑妈。
这样泼辣妇女，谁见了都畏惧。
不过困难事，麻烦人，只要硬着头皮，只要捱过去，也没什么。
自己不会少块肉，不用忍饥挨饿。
这样的生活，沉檀既习惯，也知足。
“那是哪个哦……”班长好奇那人给沉檀买了什么，但她作为沉檀朋友，还是先关心关心，那人到底是沉檀的谁。
“他们说是我妈……”沉檀敷衍，“我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妈……”
“哦……”班长根本听不懂沉檀在说什么，听不懂，也就不打探了，问起给沉檀买了什么。
“这个……”沉檀从兜里拿出两个泡泡糖。
天热，沉檀身上一直淌汗，泡泡糖拿出来时，外头的包装纸接缝处，已经染了汗渍，显出水痕。
原本有些硬的泡泡糖，也开始发软。
“是泡泡糖啊……”班长知道这东西，“那还是可以噻，舍得给你买吃的，我喊我妈给我买，她都舍不得，还说浪费钱。”
班长眼里很是羡慕。
小孩子看事情既表面，又本质。
她觉得那人舍得给沉檀花钱，那肯定是看重沉檀。
哪里晓得，这小小两个糖果里，包含了，自出生就被遗弃到如今的愧疚呢？
“你想吃啊？”沉檀享受班长大人的艳羡。
不管爱不爱慕虚荣，在不在意面子。
但凡有人吹捧，极少能清醒克制不冲动。
“想啊……”班长说得落落大方。
既是真心想，也是不在意沉檀给不给的态度。
“你想得美！”沉檀才没有打算分给班长。
这两个糖，她都要独享。
“哼！”班长不高兴扭过头，嘀咕声，“小气鬼……”
虽然她不在意沉檀给不给，但沉檀的态度，还是叫她心里不快。
沉檀懒得理会她，自顾自研究起吃法。
外头的包装纸撕开，因为不得法，沉檀撕得非常困难。
小小一张包装纸，被她撕做了好几片。
也不知这包装纸能不能吃，沉檀拿着到鼻端，用鼻尖嗅了嗅。
倒是很香的气息。
不同于食物的香。
人工合成的劣质香精，让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着迷。
沉檀把包装纸放进嘴里，试着去嚼。
当然没有什么滋味，同她的书，她的作业本，没什么两样。
“呸，呸——”
知道不能吃，沉檀便全部吐掉，去看剥开的糖果内里。
也不是直接就见着糖果。
泡泡糖外面还裹了张，画有图案的贴纸。
沉檀搞不懂那是什么东西，确定不能吃，就拆了放一边去。
最后是真的糖果了。
沉檀把那橙色的，小小一片，形状奇怪的糖果，放进了嘴里。
劣质的香甜气息，立马充斥整个口腔，一直冲击到大脑。
原来泡泡糖这么好吃。
这是沉檀那瞬间的感悟。
跟嚼别人吐地上的泡泡糖不一样，没被嚼过的泡泡糖，又香又甜。
怎么嚼，都不腻歪。
那个泡泡糖，沉檀一直嚼了很久，上课嚼，下课嚼，一直嚼到放学，才舍得吞。
她不想吞的。
可那糖果太滑了。
她还没舍得吐，就下意识吞咽了下去。
放学回家路上，班长问沉檀：“你泡泡糖吃完啦？”
“吃完啦……”沉檀没说自己还有一个。
她生怕班长问她要，更怕班长抢。
哪怕她深知，班长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你囊个不给我嚼一哈嘛……”班长抱怨。
嚼沉檀嚼过的糖，班长是不介意的。
她不过是想吹个泡泡，玩一玩，又不是真的想吃糖。
但沉檀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她是真的难过。
“你吐哪里了？”班长还想叫沉檀捡起来，给她嚼一嚼。
“吐？”沉檀懵了，不解问，“我吐了干啥子？我没吐，我吞下去了……”
“啥子？”班长大人很震惊，“听说这个东西不能吞，消化不了，吞了会把肠子粑（方言，粘住的意思）到起……”
班长说完，很是替沉檀担忧起来。
“你要是死了，囊个搞哦……”班长也是个小孩子，该有的天真，她都有。
虽然不懂死是什么，但她们总觉得，世上最恐怖的后果，就是死亡。
所以不管什么，都想到万一死了，要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