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了不少……”
周舸坐在大门前,摆弄着小铜镜,内心有些失落。
一个多时辰前,城主大人照例来到临风学院检查准拘手的学习成果,无论飞燕刀法还是四棱暗器,老师对他的评价全是差了一点。
六年前被选入,同期的六个学徒中,他最不被看好,眼看还有几天加入滨日城的拘手队伍,仍未改变的评价让人担心。
“应该多安排一点练习时间。”他这样想。
这时,院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脸上带着苦笑。他很熟悉这个人,学院里年龄最大的学徒。
“盛师兄,你怎么也出来了?”他关切道。
盛焕摇了摇头:“老师太严格了,还是不行……”
“他怎么说?”
“很直接,说我没有学符印术才能。”
“到检查符印术了啊,无情的老头。”
“一向如此,好了,进去吧,替大伙证明我们新拘手队伍有能学会符印术的人才。”
两人来到庭院,正中一个准拘手正晃一面铜镜,试图启动缚灵桩符印术。术如其名,上面有两只桩灵。术启,桩上就会映现出两只手持拘锁的恶灵,它们可以帮忙拘捕犯人。
远站看了许久,只见铜镜映照阳光,未见辅拘恶灵;很明显,他失败了。
一边,城主赵靖观看着,通过表情看出,颇显失望;另一边,一个敞穿长衫的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面无表情。
老者向他们这望一眼:“周舸,到你了;其他人认真看,认真学。”
周舸轻步走来,和诸位打了招呼,然后拿出两面小铜镜。铜镜很小,可以攥在手心的那种。
似乎一面铜镜记录下缚灵桩的样子,将双镜轻碰,两只恶灵显现。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在他所有弟子中,学成此术的,只有一人:“可以不用缚灵桩了吗?很有符印术方面的才能。”
赵城主得意地笑着:“良冉镜师,他的成绩最好吧。”
良冉轻轻摇头:“前两项和其他人比,比较逊色,只有此术出众;综合来说……成绩最差。脚力出众也算有点吧,至于最后选与不选,还得城主下定论。”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周舸身上,使他有点不甘心。
“老师,我还会些别的。”
“哦?还会什么?”
“可以让恶灵练飞燕刀法。”说完盘膝而坐,双手平放,铜镜至于掌心。
再看二灵,手上的锁链变成拘手的佩刀状,进而使用飞燕刀法进行对打。恶灵样子有模有样,动作和常人无二。
用不了缚灵桩符印术的学徒目瞪口呆,作为教导刀法、暗器、符印术的良冉镜师同样吃惊非小,要知道他操桩灵对打花了近五年。
“确实人才,也可谓天才。”
其实他不知道,周舸根本不会什么符印术。
能有现在成就全部来自周母的言传身教。自打十三岁,他的娘亲传他檄召、拘录、摄魂、劾魅,驱役五巫术,显恶灵属于檄召范围,此类小把戏,他十四岁就会,更不用说遣恶灵练趟飞燕刀。
只是苦于夕越一百四十一城禁巫,无法言明,对外只说学得符印术。
“城主大人,我能入选吗?”他关切道。
赵靖想到往事,心里乐开花,少了一个巫拘,培养一个术拘,一点也不亏,倘若昔日巫女尚在,滨日城可安十数年乃至数十年。
心里高兴,表情没带出来,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城内城外无大事,拘手足够应付,术拘到此,位置难定,考虑考虑吧……”
良冉镜师明白他的意思,别说滨日城,算上他来的王都姜霄城,也没大事可言,养一位术拘,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但他不想弟子的才能被埋没,马上说道:“宁可千日防,不可一朝无,赵城主,考虑考虑吧。”
“良冉镜师的弟子,定然考虑。”
所有人展示完毕,各自回去等消息。
周舸锤头丧气的走着,双腿不听使唤地走到家门前。
他发现今天家有些不同,大门敞着,靠墙根的地方多出两筐稻米,院里还有交谈声。
寻常来客,娘亲接待从不会不关大门,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
来到内院,交谈声消失;小木亭中,两个妇人对视着,相顾无言。
她认得其中一个,个头稍矮,脸型偏圆,头上插着木钗,发髻上绑着青色飘带,穿着寻常妇人衣服的是母亲唐寂。
另一个个头偏高,脸型俊美,留着凌虚发髻,戴着莺鸟坠饰的妇人从未见过。他只认得一样,妇人袍子背后绣着举火驱狼的图标,看起来和母亲同为禾族。
他轻步上前:“娘,这位是……”
唐寂依旧盯着对面:“病人。”
妇人扭过头,眉头轻皱。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青年,有着和他母亲相近的圆脸和显出三分灵巧小圆眼;头发留着短髻,穿着短青短衫和灰布长裤,样貌中等偏上,不算出众也不难看,就是一点,和同龄人比,略微显矮,略微显瘦。
“唉……你就是周舸?”
“哦......我是,您是……”
“今年多大?”
“十九。”
“唉……差了不少…族姐,我要收回一筐。”
周舸听到“差了不少”感觉挺别扭,出于礼貌,没理会。
唐寂气的站起身:“你说什么?”
“咱岛上哪有这么瘦的?带回去能干什么?”
“谁说我儿子要跟你们回岛了?这里是滨日城,做事得按滨日城的规矩。到这,你女儿就是嫁人,岛上招衍父那套,不好用!”
妇人面无表情:“族姐,嫁人也好,衍后也罢,他又瘦又矮,都得收一筐。岛上的男人哪有他这样的?”
“矮点怎么了?刀短,能宰猪羊,一下见血;竹杆子高,空的,一撅就折;再说了,你也不看看我儿子什么身份,再过几天就是滨日城的拘手,你女儿是啥?吃了上顿没下顿,两筐陈米还要收一半?没出息。要不是我儿时糊涂,怎能跟你定亲;哎,真后悔!”
周舸呆住了,他第一次听说自己有门娃娃亲,好像还是母亲同族的故人。
“娘……你们到底……”
“孩子,过来。”
“是,娘。”
“告诉他,今天演练什么结果,什么时候就职?”
“这……”
“照实说。”
“额……城主大人说……说……他说……城内外无要事,术拘位置难定,得……得……考虑考虑。”
他母亲听完别提多泄气了。
一旁的夫人掩面笑着,不一会,也站起身。
“孩子,我和你娘儿时许过愿,将来有孩子,同是男孩结成兄弟,同是女孩结成姐妹,一男一女结成夫妇,不过得按禾谷岛的规矩,你负责插秧、开地,建房,狩猎,衍后等力气活,我女儿负责……”
“你女儿爱负责什么负责什么?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周家没你的饭。”唐寂打断了她。
妇人再不好说太多:“反正定了,别想反悔。”说完慢慢走向大门;临走没忘记背走一筐稻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