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焱不知道吕嫣然活没活够,但他现在显然是不想死的。
何为蛊毒,蛊以血肉为食,人与蛊相寄相生,受蛊者被吸尽精血而亡。
是夜,兰园里早已亮起了灯,有两个人影在烛光的照耀下被拉得修长,而另一个则是半躺在了榻上。
钱大娘为姬焱施了针算是暂时保住了他的命脉,但这也只是缓解一时。
“老……,哦,不,大娘,不会您也没辙吧?”徐一白自己是医者,自然能看出来这蛊毒根本没解啊!
“我可没说我能解。”钱大娘将银针收回,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友善,“术业有专攻,我擅银针,你喜丹药,有些人精通毒术,而有些人亦以蛊为生……”
说到这的时候钱大娘看了姬焱一眼,“这小子的蛊毒是从娘胎里就有了的,这么多年了,我就不信你们没有去找那解蛊之法?”
他们自然是找了的,或者说他父亲徐神医至死都在研究这解蛊之法,但显然是失败了的。
徐一白看了好友一眼,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钱大娘交代了几句就出房门了,临走时说了句无头无尾的话,“身中蛊毒者,我还从没见过能活这么久的?!”
“那老婆子是什么意思?”徐一白不解。
姬焱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理他。
“老姬?”徐一白在他跟前挥了挥手。
“嗯?”姬焱缓缓将头抬了起来,他眼神有些涣散,“什么?”
“我说刚刚那老婆子话中是何意?”边说着他边找了个凳子坐下。
“哦!她意思是,按理说我早就应该死了的!”说及自己的生死他的反应太过淡然,但徐一白可没他这么看得开。
“这老婆子,亏我们挖了半天的坟,结果她在这空手套白狼啊!不行,我得找她说道说道去。”徐一白说着就撸起袖子,一幅要去干架的仗势。
“老徐!”姬焱在他临出门时叫住了他,“我其实已经有蛊人的下落了!”
蛊人下落?
蛊人向来深居简出,又向来阴狠善匿,这么多年可是鲜少发现他们的踪迹。
等等,这不意味着姬焱这蛊毒有解的可能了吗?
这次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那你不早说?”徐一白显然是个急性子,“不是,你都有他们踪迹了你不把他们绑过来?老弟,你是真不想活了?”
说着说着他就难免来了气,“别人都说蛮人可恶,要我看这丘孜更可恶,这么多年了恁是不放过你们姬家,就可着你们一家人霍霍。这要我的脾气,我就是临死都要将他们拖着一起去陪葬?……”
说到这徐一白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满脸惊慌地将视线转到了老友的身上,“……该不会?你本就抱着这同归于尽的想法吧!”
姬焱没有说话,他看了对方一眼,既没否认也没肯定。
“……我艹,你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徐一白太了解他了,仅仅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那是以前,现在……我想活着!!”姬焱斜靠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月色,今日白天天朗气清,夜晚天色也委实动人。
让人难免回想起了一些事。
说来可笑,如果他不是意外收到了那封逼迫他造反的威胁信,或许他现在早就踏上了丘孜的土地。
那个他从出生之日起就未踏足过的,却害了他一生的国家。
他去干嘛呢?
自然是临死前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也祸害无穷的蛊族一脉连根拔起。
所以他才在发现那些蛊人的踪迹后按兵不动,就是担心打草惊蛇。
徐一白可不知他这些弯弯绕绕,按他的想法,这世间之事哪有比活着更重要的。
“你这臭小子,真的是……!”他真的人都懒得骂了,“所以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姬焱没回答,因为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消失了一天的姬单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这是怎么啦?”
徐一白被突然出现的这人吓了一跳,满脸的疮包,还不时散发出腐烂的恶臭味,这形象简直都和他们今天在乱葬岗见到的腐尸有的一比了。
“公子,姬单无能,让那群人给跑了!”姬单说着,直接朝姬焱跪了下来。
“啥情况这是?”徐一白一边掩着鼻一边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姬单的身边。
“我靠,这不是腐尸蛊吗?你离我们远一点,远一点……”一边摆手一边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
“什么情况?”姬焱对这情况显然也在意料之外,“你怎么会中招?”
“公子,那群蛊人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姬单大意,任务失败,特来领罚!”
说实在的,姬单顶着这么一副鬼样子在烛光暗淡的屋子里请罪,这场面委实有点骇人。
姬焱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胳膊,慢慢踱步到了桌前。
桌子上放置着茶碗,只见他从茶壶中倒了半碗下去,接着从怀中将那把匕首拿了出来。
“老姬,悠着点,这匕首锋利的很!!”徐一白一看到那匕首,自然知道好友要干什么了,难免忍不住叮嘱。
姬焱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无语,“这是我的手!”说着只听到匕首出鞘的声音,他直接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划了一下,顿时鲜血就流了出来,滴在了茶碗里。
“喝了。”他将这带血的茶碗递到了姬单的面前。
“公子!!”姬单没接,眼中满是愧疚。每次都是这样,都要公子来替他收拾烂摊子。
“喝了,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说着直接用那只带伤的手把姬单满是脓疮的手拉了起来,将茶碗放了上去。
眼看着被血触碰的地方脓疮渐渐瘪了下去,红肿也慢慢退了。
原来姬焱的血竟还有解百蛊的功效。
“说实在的,你这被下的是什么蛊?我到一直挺好奇的。”徐一白说着话,将止血药粉撒在了姬焱的手掌上,接着用纱布包了起来,那动作颇为熟练。
“好奇吗?就跟我去看看吧!”,说完直接抬腿走出了房门。
“走,带我去会会那蛊人!!”姬焱回头而望,目光落在了那满是脓疮的人身上,“我的人,还轮不到别人糟蹋!”
姬焱有此言论还真不是狂言,而是他虽然饱受体内蛊毒折磨,但其他的蛊毒在他面前却是不足为提。
更不用说那群蛊人竟是狂妄地跑到了黎城附近,还是在他早有部署的情况下。
先不说他们一行三人直接连夜出了城,就说寤歌这边却是出了件事。
那件事发生在三人离城的第二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