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爸爸好不好？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马军的情绪有些激动，但是在马清的眼里看来，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跳梁的小丑，可笑至极。

“马军，从你杀了我妈妈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没有爸爸了。这两个字，你还配不上。”

马清的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想在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的他觉得，多和马军说一句话都没必要。

“清清，不要走，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

马军看着马清要离开，就要冲上去，却被身后的狱警一下子抱住。

“你情绪稳定点，不然你现在马上回去——”

狱警也有自己的工作，尽管这样的场景他见了不是一两次了，但他还是能理解家属和犯人的情绪的。

“好好好，我再跟我儿子说两句话。”

马军不想这么快就和马清分开，他还想多看他两眼。

“行，注意你的情绪。”

见狱警答应了，马军才再次拿起电话，恳求的目光拉住了原本想要离开的马清。

他倒回去，再次拿起了那部电话，说道：

“马军，到现在了。我就再跟你说个事情，我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么长时间了。”

马清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事情告诉马军。毕竟，这世上总得有个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胃癌晚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马军一激动，就忘了刚刚答应狱警的话。

在两个人围上来控制住马军，要带他离开的时候，他挣扎着看着马清。

他没想到，癌症这种不治之症会降临到马清的身上，怎么可能呢，自己的孩子也要离开自己。

今日见到了马清，那件事情，他真的后悔了，看着现在马清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警察叔叔，放开他吧，我再跟他说两句话。”

马清想了想，看着马军，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哪怕自己以后要下地狱，自己也认了。

“马军，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我一走，这世上就只有马楚一个人了，我不让他来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两年，我都在骗他，骗他说你们都外出打工。”

马清干脆全部坦白，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一次，就让他来当这个坏人吧。

“楚楚还好吗？按着年纪看，他上小学了吧。”

马军想起早些年，一直跟在自己后边的小胖墩，他就有些辛酸。

“好？现在他活在你的阴影下你觉得会好？？等三个月过后，我走了。这世界上就剩下他自己了，他现在还在上小学，你要让他把我经历的事情都经历一遍？马军，你忍心吗？”

马清一步步的引导着他，即使他是自己的父亲，但是现在的他为了马楚，别无他法。

“清清，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马军压低声音，不让身后的狱警听见两人的谈话。他做了错事，不能在这么一错再错下去了。

“马军，你现在，本不应该活着。我都想好了，只要你一死，马楚就没有了监护人。我可以把他交给孤儿院，虽然生活是苦了点，但是，他可以平安长大。”

马清狠了狠心说道，他现在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他想让马军死。并且，他要让他自己杀了自己。

“只要我死了，楚楚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马军看着马清，马清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的出来马军还有些犹豫，马清不介意再添把柴。

“马军，我也要死了，总归你现在是个活死人，不如放手，成全一下楚楚。也算是你这个当爹的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行吗？你欠的，我都给你还了，但是你欠楚楚的，还得你自己还。”

马清说完这句话，他放心了，因为他从马军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决绝。

“清清，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答应你。爸爸想跟你道歉，你能原谅爸爸么？你说的对，我是要自己赎罪的，我是恶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只是，这最后的时间里，你能再叫我一声爸爸吗？”

马军的眼里含着泪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马清。他是无期徒刑，马清说的对，反正自己现在也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了，还不如用这一条贱命，去换楚楚的未来。

可是没有马军期盼的样子，马清站起身来，对着马军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了，从那天开始，我已经没有爸爸了。至于你，你不配。”

马清转身离开，这次，无论马军怎么叫喊，马清都没有回头。

“清清，楚楚，爸爸对不起你。爹娘，儿子不孝啊。老婆，我来找你了——”

Pong——

一声声响，马清愣在原地。

“报告，报告，犯人撞墙自尽，请求医疗支援。”

听着周围的脚步声，对讲机传来的声音，马清低下头，就这么站在原地。

他静静地听着身后的动静，医护人员做着应急手段。

“犯人颈部折断，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

马清没有离开，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听着身后医疗人员的诊断结果，马军真的走了。

他长叹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是解脱还是不舍，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就这么站着，好半天，嘴唇微微张开，吐出来了一句话：“爸爸，一路走好——”

从始至终，无论身后多么的手忙脚乱，马清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而是留下这么一句没人能听到的话就离开了。

看着在门外等着自己的队长，马清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就从他的身边经过。

“马清，这是你的父亲。”

大队长身一横，挡在马清的面前，录音还没有传到他的手上，但是事件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让他不得不多想。

“是吗？以前是，后来不是了，现在可能又是了吧。”

马清说的很模糊，但是队长居然能听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马清，知道吗，你们的见面都是有录音记录的，希望你没有做出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大队长站在外面，又怎会不知道那声音代表着什么。看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这么久都没有人出来，大约人是已经没了的。

“后悔？这两个字真是可笑啊，后悔有什么用？要说是后悔，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说说，怎么就没人问问我，我愿不愿意来这世间看这些恶心的东西。”

马清毫无惧意的看着大队长，他不在乎证据什么的，也不在乎马军的死会不会怪在他的头上。他知道马楚得活着，他得让马楚活着，知道了这些，无论发生什么，他的眼里只有决绝。

“马清，人生很长，你还有未来的——”

大队长看着马清，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一方也不肯退让。

“未来？你说出来这个词不觉得累吗？我好累，真的，这繁重的生活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每天都是强颜欢笑，每天都是，我根本就不快乐，根本不。有什么事我都会自己一个人往下抗，这多少个夜晚我都是哭着，哭累了才睡着的。好多话只能自己给自己说，何况我才十几岁，十几岁的年纪，我就要承受这些。眼泪掉了就自己擦，我不想轻易流眼泪，我不想，可是眼泪它不听话，偏偏自己就会掉下来，你说，我有错吗？”

马清现在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他觉得自己快要坚持吃不住了。而且，自己也没有要坚持下去的必要了。

“马清，现在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累的，生活很苦，但是我们都要坚持。你的思想不能这么消极，我们都应该积极的面对生活。”

大队长还是不放弃的劝说着马清，他尽管是一个警察，但是自从他从业这么长时间，他也已经见到了人生百态。他知道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但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人还是要活下去的啊。

“大队长，你是个警察，你会为了你心中的责任感而去反抗这社会的法则吗？”

马清突然抬起头，他的眼里一片黑暗，暗如深渊。

“我是个警察，社会无论有什么法则，都在法律之下。”

队长的目光坚毅，透露出来的是一种让由内而外的责任感。现在他尽管是一个小小的警察，但他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仰，让他发出万丈光芒。

“大队长，我只是一个过客，对你来说是一个嫌疑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记住这句话，别辜负你肩膀上的警徽。”

马清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人，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

希望他的责任感，可以打破这灰色法则，让他的法律，凌驾于黑暗之上。

“你放心，我是一个警察，我将毕生服务于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