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过去，狼妖跟狐妖也活跃在山下的棉花村，还帮忙棉花村的祖先适应这里的生活。”杰克述说起过去的故事，“可是，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为了能占据更多的生存空间，不停地破坏和平条约。
“所以，妖怪们跑到山上，利用妖术进入异空间内，并将自己生活的世界，与人类的世界分离开来。妖怪们可以窥探到人类的世界，而人类却再也无法寻觅到妖怪的踪迹，只能将妖怪通过口口相传给后人。
“不过，后人印象中的妖怪是什么样的，就要归功于祖先是怎么传下来的了。”杰克的身姿挺拔，身后是完美无缺的圆月，皎洁的月光似乎在他身上洒下了一层银粉。
我瞠目结舌，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看着杰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之前就感觉到了，但听杰克亲口承认，我的内心依旧是如被扔下烧红烙铁的冰水，转瞬间热烈沸腾！
这和我从小听我娘讲的故事不太一样。
“娘，大狼为什么会在山上呢？”
“因为只有那里才适合大狼生存啊。”
“那大狼不下山吗？”
“傻月儿，大狼要真从山上下来了，不仅会吃人，全村人都得离开村子。”
“也对哦！狼会下山的话，谁还会留在村子里呢？大家到时肯定会害怕的。”
可当真相被剥离，我看到的是与熟悉的完全相反的一面。
大狼不是因为山上适合，才到山上去的，而是，被人们逼到山上的。
不是狼妖会吃人，它们原本也居住在这里，只是被人给赶到了别处。
刹那间，我觉得很讽刺。
我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东西，竟然是谎言；而棉花村人之所以能有如今的日子，是把土地上的原住民赶走得来的。
但是，身为棉花村村民，我过得一点也不幸福。
因为人类判断异类的方式和根据，不仅仅是外表。
弱势的那一方，总会被排挤在外，因为排除了他们的存在，每个人能分到的资源，就更多了一点。
“既然如此，那杰克为什么要帮我呢？”我不再感到害怕，反而鼓起勇气，问了个踩雷的问题。
“我不能帮你吗？”杰克不骄不躁，反问我。
我知道这个问题是真的惹火，可我的心却不能消除它，心里的疑惑冲击着理性，拼了命地脱出我口中。
“可我……是人类啊。”我的声音支支吾吾起来，“你知道过去的真相，那为什么还要帮助我呢？你明明可以……就这样看我死啊。”
是啊，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让我被村民们杀死，看人类自相残杀的。
“不错，你是人类。”杰克摸了摸自己柔滑的礼帽，月牙形的眼配上尖尖的下巴，更加像狡诈的狐狸，“可是，你有一点和我还有狼妖一样，都是他们眼中的异类。在这方面，我们很相似。”
29.
相似？我和杰克吗？
对啊，这一点上，我跟杰克和大狼一样。
他们是妖怪，而我，是村民们眼里的“妖女”！
我是异类，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没有亲人，过着异于常人的生活，却被大狼帮助。
即便我的外貌一样，但我已然和村民们有了不同。
而现在，那个地方，我再也回不去了……
那我，还能去哪儿？
嗷呜！
大狼的脑袋凑了过来蹭蹭我的头，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衣袖破洞上渗血的伤口。
我这才缓过神，慢慢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触摸大狼的脑袋。
大狼并没有缩回去，任由我摸它的头。
“你会说话吗？”我看着大狼血红的眼睛，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恐惧，“我第一次到果园时，是你送我回村子的吗？你……是我在山上遇到的人吗？”
和一匹狼说话，这种行为看上去就很傻。
但我知道，大狼并不是普通的狼，它一定也能听懂。
大狼呼呼出声，对我点了点头。
果然，大狼也能变成人身，也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可它怎么不说话？
“小姐，狼妖目前还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杰克解释道，“和我比起来，狼妖只是个小妖怪，如果换成人类的年纪，它只能算个七八岁的小鬼头。”
我愣住了，那它为什么还能变成大男人？难道那天，我在山上看到的男人是看错了？
杰克的白手套扶住了下巴，“看你表情，好像还有什么疑惑啊。但我不能再废话了，总而言之，希望姜小姐你不要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妖怪。”
我屯了口口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能理解的。
“杰克，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我能感觉到，他似乎……话里有话。
杰克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姜月月，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自己现如今的窘境了吧？”
“嗯，我明白。我已经……不能回棉花村了……”
何止是窘境，我现在被列为棉花村的“罪犯”，不可能再回到村子里了。可我除了村子，还能去哪儿呢？
去城市？不，我虽然去过棉花村外的城市，但我以前是为了去讨钱，某些城里人会因怜悯心给我一点钞票。
可如今，我连最后的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对于城市也人生地不熟，我还能去哪里呢？
接下来，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杰克的月牙形媚眼骨碌地一转，柔软的狐狸尾巴竖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接着，杰克俯下身子，对我说：“小姐，你身上的烧伤十分严重，我和狼妖先带你去疗伤吧。虽然我不能理解，但人类的女性身上若是留了疤，好像是很严重的事。”
我惊异于杰克居然知道这些事情，其实，杰克说的也没错。
在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限制颇多。在平民少女中，算是比较宽限的，因为平民大多出身微寒，不像贵族少女那样，过于注重礼仪和名声。
但身为女性，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如果女孩在某方面有瑕疵，一般都会嫁不出去。
我娘亦是如此，从小，她就跟我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洁身自好。否则，一旦身上出现污点，全世界都会抛弃你。
小的时候，我很疑惑，为什么娘也会知道这些？
我娘是乞丐的女儿，她以前的家境恐怕比我爹还差，竟然也会遵循社会对女性的硬性要求。
娘说，她给我说的这些，是她的母亲教的，就是我拿素未谋面的外祖母。她曾说，如果女儿家违背了规则，将会被这个世界所排斥。
我也从未逾矩，始终按照娘亲教的规则，生活在那个家。
30.
只是后来，那个家没有了，为了活下去，我只能抛弃那些束缚。
如果连局限人的圈子都不存在了，那还存在什么限制呢？
“谢谢你的好意，杰克。”我向杰克先生表达了谢意，“我很感谢你收留了我，可我估计后半生都残废了。”
这不是我胡说八道，我的双脚一点感觉也没有，身体上大部分都有烧伤，有些伤口还在微微渗血。这对一个人来说，基本上断送了人生。
我想，我的人生大概走到了尽头。哪怕有充足的草药，哪怕去城里最好的医院，也治愈不了我残破的身躯。
村民们的怒火，让我丧失了仅有的东西，但一切已经促成，无法改变。
“姜小姐，不要沮丧。”杰克反而笑道，“没错！你的身体大面积烧伤，腿脚失去了知觉，基本相当于残废。如果用你们人类的法子‘敷草药’，当然不可能治好，过去这么多年，人类还是那么落后啊。
“来吧！姜小姐，随我们前往妖怪的国度，我们的治疗方法可比人类的医疗好多了。不要说拒绝我的话，小姐，难道你不想为你的母亲报仇吗？”
我本不想草率答应，可杰克提到了娘亲，我的心就出现了动摇。
如果杰克真的有办法，那我也许就能重新拥有健康，代表我还能继续我的人生。
杰克朝我伸出手，狐媚的容颜神秘而危险。
“别犹豫了，姜月月小姐，说你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