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若有所思,停顿片刻,指着二楼一间房间,说:“柳公子在二楼厢房,但是您不便去,他正和姑娘亲热呢。”李阿玉连连摆手,从自己的腰带里掏出一锭银子,随意塞进她的手里。老鸨一看这银子,眼睛发亮,连忙闪开一条道,说:“带公子去二楼!”
李阿玉顺着雕花浮绘的楼梯,上了二楼,找到了厢房。“嘚嘚”一声轻轻的叩门声。里面传出来一个慵懒的男声,“谁啊?打搅我清梦。”她心里琢磨,这柳公子果然是放荡不羁,才一更天,便睡床上了。她不禁摇了摇头,不忍再想下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花红柳绿的姑娘们围绕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公子剑眉星目,皓眸如星辰,鼻梁高挺,嘴角微微上扬。额前两条乌黑的辫子垂挂而下,徒增一股风流之气。
他一只脚翘在凳子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端着一盅白瓷酒杯,杯身上红色的彼岸花妖娆绽放。柳空慈打量着眼前这个俊美公子,不禁眼睛都直了。他心里暗自思忖,世间竟然有如此仪态不凡之人,比之他无过之而无不及。李阿玉也被眼前的男子吸引了,心里想,这柳空慈看着一点都不猥琐,反倒是有点帅呢。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原地。
这时,身边一个妓女的酒杯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才打破了现场的平静。柳空慈缓过神,端着酒杯,小酌一口,问:“公子找谁?”李阿玉定睛一看,说:“您是柳公子?”柳空慈是个聪明人,立即示意围绕在身边的莺莺燕燕撤去。
屋子里面空荡荡的,白纱在房顶上晃来晃去。李阿玉在屋内走动着,仔细看了看屋内的装饰,一道珠玉帘子隔断成两个空间,中央摆放着一张淡黄色的木桌子,墙面上印染着水仙花样式,清新脱俗。靠墙的木桌上点燃了一支檀香,闻着淡淡的香。“看够了没?”柳空慈嘴角一扯,露出邪魅的笑容。
她浑身起了酥儿,抖动了一下,瞪着圆眼睛,双手抱住自己的身子,说:“你?眼睛别老瞪着我,我不自在。”柳空慈淡淡一笑,宛如青白河边的一抹浓雾下的天色。“你又不是姑娘,还怕人看不成?”她怕他看穿她的身份,又自然垂下手,摸了摸肚子上的布料,强装镇定,说:“我问你个事,刘兰茹的曲谱可是你帮忙写的?”
他扬起脖颈,喝了一口酒水,喉咙上的喉结一鼓一鼓,酒水顺着光滑的脖子流淌下来,看得她直咽口水。他伸出袖子,擦了一口,将酒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淡淡说:“是,又怎么了?我可是收了钱的,哪有不干活的理。”李阿玉一听,转念一想,双手环抱,眼睛一眨巴一眨巴,说:“你知不知道,宫里的乐府掌事洛姑姑来了,如果让她知道,是你替她写的曲谱,我看你是逃不了干系。”
他轻扯嘴角,漠然说:“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有谁知道?”她略微担忧地说:“灵山可是传遍了呢。”他依旧是漠不关心,说:“只是传言罢了,不足为信。”
她这时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跺着脚,说:“要是被发现,你脑袋不保。”“我不怕你怕什么?”柳空慈依旧是不屑的态度。
眼看着时间过得飞快,外面的更夫敲了二更。她无奈地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她匆匆来,又匆匆走了,搅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偶有一对小情侣拥抱着走在路上,男子用衣衫护住自己身边的女子,很是关心。天色是蓝莹莹的,月亮隐藏在一团乌黑的云朵里。她护住自己的衣领,走得匆忙。迎面碰上王实甫,他喝得醉醺醺的,却一眼便认出了李阿玉。
他走了过来,挡住她的去路,口中嚷嚷道:“阿玉,你怎么在这儿?”他打了一个酒嗝,满满的酒气喷了出来,熏得她连连后退。她用手推开他,怒斥:“王秀才,请自重!”王实甫压根不想放过她,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李阿玉,如今亲眼看到她,怎么能轻易放她走。
大瓦房,上官南寻挣扎着起身,看了一眼王婆婆摆放在木桌子上的稀粥,嘴巴里苦的很,没有胃口。他连连摆手,扶着发昏的额头,说:“拿下去吧,我吃不下。”王婆婆担忧地说:“公子,这可怎么行,您这身子骨才刚刚好转,怎么能不吃饭呢?我去告诉阿玉姑娘,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她可是不会放过你。”
一提起李阿玉,他便问:“阿玉去哪里了?”王婆婆眨巴着眼睛,不敢告诉他真相,只是淡淡说:“晚上街上有烧烤,她嘴巴馋,去买烧烤去了。”上官南寻一听,便知王婆婆撒谎,要知道李阿玉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不可能花费闲钱去买烧烤的,她根本不舍得吃。
“王婆婆,你快去街上看看?看看阿玉回来了没?”他有些担心地说。王婆婆一想,便匆忙出去了。
雾蒙蒙的街道上,王婆婆远远望见了打扮成男子的李阿玉,正被王实甫纠缠着。她一拍大腿,赶了上去,一把推开王实甫,用狮子吼叫的嗓门大声喊叫着:“来人啊,来人啊,王秀才非礼啊。”这王实甫是个好面子的人,一听她这么乱喊叫,慌忙抱头鼠窜。
李阿玉抱住王婆婆,跳动着双脚,说:“王婆婆,幸亏您来了,不然我无法脱身。”王婆婆看了一眼她,说:“姑娘,你这幅尊容,晚上出街太危险了。快跟我回家,公子正找您呢。”她瘪了瘪嘴,瑟缩着肩膀,瞪圆眼睛,轻声嗯了一声。二人缩着身子,走在浓重的夜色中,回到了大瓦房。
大瓦房,书房里面亮着灯盏,一闪一闪的,从窗户纸里透出来。
淡淡的灯火弥漫开来,恍如一圈光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