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青虾,打算做一碗虾仁清蔬面,再配一碗玉米羹解腥。
现成的粗叶面,只需处理好虾仁,就能很快上桌。玉米羹在煮面的间隙就能同时进行。再切几种水果,便大功告成。
十五分钟左右,我便将餐桌摆好。
“可以吃饭了!”我没有想好叫她什么,便直接省略。
“好!”她走了过来,显然被餐桌上的五颜六色惊呆了:“哇!真漂亮!绿叶红虾,黄羹翠果,不用尝味道就觉得秀色可餐!”
她拿起筷子来就要开动,我笑着提醒:“先去洗手!”
她冲我扮了个鬼脸:“好!”
我一瞬间便有些失神。
我和徐景行在一起时,他在院落里开辟了两分田地,学着农人种些瓜果时蔬,还时常吟诵着“晨兴理荒秽,荷锄戴月归。”
我笑他是:“种豆南山下,草胜豆苗稀。”
虽然并没收获多少物件,但他每每忙的不可开交。为了不让他挨饿,我便学着做些饭食。
他从田里回来,也总是拿起筷子便吃,从不记得洗手,我只能一次次的提醒他。
他说等父母百年后就辞官不做,和我一起归隐南山,读书耕田。
然而我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而冲我做过鬼脸的,是柳逢春。
我当日金榜题名,在长安大道上跨马游街时,柳逢春也在围观的人群里。
她初见我时就丢我菜叶,我自认这回可算实实在在的在她面前补回了面子,而她却只冲我做了个鬼脸。
她们做鬼脸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将长日里弯弯的眼睛忽然瞪老大,然后再皱着鼻头翻个白眼。
张路洗好手回来我还在出神,她问道:“不吃饭,想什么呢?”
“哦,想起一位故人。”
或者,也应该算是两位。
她了然的点头:“又想你妈妈了?如今你天天都能看到我,就安心吃饭吧!”
这个谎话她如此当真,我不由好笑又心酸,“谢谢你成全我。”
我们一起吃完晚饭,她对我的做饭手艺赞不绝口,又要积极处理善后工作。
我忙拦住她:“以后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之类的活儿都交给我,你只负责吃和玩就好。”
她眼睛又瞪的老大:“那怎么行,我请你来住也不是做保姆的。”
“你就当我喜欢做这些吧。还有,你在这边总是打车也不方便,我也负责接送你上下班。我已经订好了新车,明天下午就能开来。”
“什么?”她眼睛已然变成圆溜溜的,“你不是房租都付不起,怎么还买新车?”
“是,我是付不起房租,不过我手里有几件家传的古玩,昨天卖了一件。”
“你不会因为要送我才卖的吧?”
“是与不是又有何妨呢?我在外面流浪那么久,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家可归的人。值得的。”
她愣愣的看着我,良久才道:“你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总是让我觉得意外。”
“每个人都有秘密,只要你相信我不是坏人就好。”
“我相信你。不过真的不用做这么多。”
“那你就当我用劳动抵房租吧。”
我冲她笑了笑,便麻利的开始收拾厨房卫生,顺便又把全屋的卫生都打扫了一遍。
张路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如陀螺一般将屋子整理的焕然一新,忽然道:“你好像男版田螺姑娘。”
我看着她盈盈的眉眼,问道:“你听说过青丘之狐吗?”
“听过。”
“我若说我就是青丘狐仙,你信不信?”
她立即咯咯的笑了起来:“那我还是蒲松龄呢!”
我也笑,“你去过西安吗?唐朝的都城长安。”
“当然去过,我就是西安人呀!过来这边上班才五年。”
果然,她又投胎在故土。
“你去过大雁塔吗?”
“去过呀!”
“去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熟悉,似曾相识?”
她微歪着头想了想:“确实,第一次去就觉得像是旧地重游。”
“那就对了。”
她不解道:“什么对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她目光里有些惊喜:“你也喜欢诗词?”
我岂止是喜欢?我曾在大唐高中一甲十三名进士,全唐诗里也录有我的诗作,不过是佚名,无人知晓是我罢了。
当然这话我没有说出来 ,只是低调的点了点头。
“你最喜欢谁的诗或词?”
“李白。李煜。”
我也曾在大唐盛世见过李白醉酒高歌,恍若谪仙的风姿,与我青丘仙狐可有一匹。不过若说出来她肯定以为我是痴人说梦。
当然她更不会相信,我也曾在北宋初年的宫廷,见过南唐后主李煜。
彼时他已被贬为陇西公。可惜,我除了偷偷给他送过江南的美酒,并救不得他的性命。他依旧被赵光义用牵机毒药毒杀至死。
天机真人说,我以仙身在人间行走,偶尔以仙法小惩大诫无妨,但并不能改变凡人命数。若强行改变,便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所以,我也救不得柳逢春和徐景行。
张路看着我神情有些哀伤,叹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后主词读来让人断肠。胡琦,你不只是有很多秘密,好像还有很多沉重的心事。”
“是,因为见过太多事,太多人。也有太多无奈,太多无能为力。可人生苦短,活着就要尽可能不留遗憾。”
张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你哪里像个外卖员,倒像是一个哲学家。你以后还是继续送外卖吗?”
“看时间吧。你会一直在中心医院工作吗?”
“还不一定,我有打算明年去读博。本来今年就该去的,我父母非得逼着我先结婚。不过如今我也和男友分手了,近期也不打算再谈恋爱,所以要把这件事打算起来。”
“明年…”我暗暗想着,我至少要在她读博前把她拿定,不然拿什么身份去陪读呢?
她见我愣神,忙道:“你放心,我走了这房子就留给你住。我父母在西安也不会过来。”
我自然不是在愁房子的事,而是打算要不要再买套离她单位近的大房子。但是她既然要去求学,这件事就暂缓下来。
张路拿了剩下的半盘水果坐回到沙发上:“胡琦,你忙了一阵子也累了,快过来歇歇,我打算看甄嬛传,你要不要一起?”
“甄嬛传?”
“宫斗戏,挺有意思的,我都看了好几遍了,不过男生可能不怎么感兴趣。”
“我倒是有些好奇。”
管它好不好看,陪她看就有兴趣。又切了些水果给她放满了盘子,我便坐在沙发上,离她约莫一人距离,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我几乎从来不看电视,因为我见过太多真实的故事,已经足够我回忆和反思。
但是她看的兴高采烈,一会儿大笑又一会儿拍手,有时还要骂上几句,把我感染的也情绪起伏不定。
“你看就是这个皇帝啊,真是渣男,故作深情怀念初恋,实际上是个老色胚。切,男人都好 色。”
“其实雍正算是皇帝里不那么好 色的,他是个工作狂。而且皇帝也需要尽可多的子嗣,确保接班人的可选择性。”
“你对历史也有兴趣?不过这都是编故事娱乐的。”她可能又想到了刘恺,“皇帝好 色是要开枝散叶 ,普通男人好 色是为什么呢?天性罢了。”
“我承认男人都好色,但是所谓食色性也,女人就不好色吗?”
她不以为然:“美色当然都会喜欢,但是女人有底线,男人通常没有。”
“我觉得我有底线。”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一本正经,笑道:“你本来就不按常理出牌。”
又看了一会儿,她忽然道:“对了,你带没带睡衣?今天网上买了最快也要明天到了。”
我平时一个人住,洗完澡就裸奔,要什么睡衣?我一摊手:“没有。”
“我之前有买过一个特别肥大的长款T恤,我去找出来你可以试试。”
她说着便跑向了主卧,微腴的身体有些微的波动,看着软软的,我差点忘记收回贪看的目光。
刚说了自己好色但有底线,我赶紧强迫自己去看电视屏幕。
她很快找了衣服出来,一个白色的短袖T恤 ,甚至还有一个短裤。
“这个短裤是之前在海边买的沙滩裤,也很肥大。你拿着试试。如果实在穿不下,就直接用浴巾裹一下。放心,我不会乱看的。”
笑话,我还能怕他看什么?早在一千三百年前,柳逢春就已经委身于我,徐景行更是被我几乎活吞掉了。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
我毫不扭捏的接过衣服,便去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