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圈子,看似单纯的学生群体也不例外。
被欺负的那个学生,家境一般,但学习刻苦,是付山特别敬佩的那一类,和自己班里所谓的好学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那个学生是重点班的,比较有头脑,在寝室里卖一些泡面零食来补贴生活费。他人很好,买泡面免费送开水,而且不限量。
刚开始生意不错,但后来被二楼的正义联盟发现了,勒令马上停止,不然道上手段伺候。
不明就里的人会认为正义联盟是在帮学校管理这些违规的事情。
但事实是,他们想整栋楼里只能他们卖东西,其他人想都别想。
他们先是控制了一二楼,后面觉得不满意,打算再控制三四楼,以达到控制整栋楼的企图。
还听说,曾经有个学生买了很多吃的,结果被正义联盟看见,心里非常不爽,对那个学生进行威胁,要求以后只能在他们那里买,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许去。
这不就是赤luoluo的黑 社会么,而且还是从学校开始培养起来的。
有人说,不是大家都怂,你要相信一百个人里面一定会有一个鲁智深那样的,但面对明目张胆的强盗行为时,
所有人都缄口不言,原因只有一个:狗仗人势,惹不起。
付山记得母亲每次叮嘱的那句话:别看热闹,管好自己。
但他是一个热血少年,他见不得这些,他想帮助那位同学。
正义联盟的甲哥踢开了卖泡面学生的门,乙弟和丙三狐假虎威地叫所有人不准围观,谁敢靠近就揍谁,丁后缩着身子,用脸盆扣在自己头上,躲在一旁发抖。
门开了,两边堆满杂物,地上湿漉漉的,里面孤零零地站着个学生,就是卖泡面的那位同学。
他眉头紧蹙,一副委屈到要哭的样子,两双手红的像胡萝卜,旁边围着五六个刚揭盖的暖水瓶,还冒着热气。
甲哥抽了那位同学一耳光,嘴里说,“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他 娘的敢在老子地盘上做生意!”
接着又是一耳光,后面直接动手上脚。
“你他 娘的给老子听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甲哥走的时候还顺便踢翻了一个暖水瓶,走廊里全是他骂人的声音。
这帮王八羔子,不是杂 种胜似杂 种,付山很想冲上去,奈何势单力薄。
所有人都只是看客,并且还想从中获得教训,没人想去帮忙,说活该的却大有人在,包括他的那些冷漠室友。
黑鬼说,别冲动,那些人不是你能惹的,他们嚣张跋扈了三年,马上要毕业了,因为他们被开除,很不划算,也没必要。
对这些人简直恨之入骨,对跑上去巴结他们的耗子更感到恶心。耗子给付山的感觉总是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他忽然觉得,平时话多的人很可能也是出卖你的人。
耗子平时经常告诫其他人,与正义联盟要保持距离,近身有害,十分危险。
私下却又和他们走的很近,跟有些人看到领导来了一样,很远就开始低头哈腰连连问好。
听说,耗子的女友是甲哥撮合的,难怪耗子那个好 色之徒会和他们攀上关系。
高一的时候,正义联盟就在每个班里,物色长得漂亮的女生,用一句“哥罩你”便把她们结为妹妹,这是非主流时代把妹的惯用伎俩。
女生也特别喜欢皮带垂下来,刘海特别长的男生,经常说,“哇,这哥哥好有个性咯。”
在付山的班里,有一个女生,外号“蹉跎姐”。
其他女生头发都是直直的,她却是大波浪,衣服穿的也很紧身。光棍节男生必须给女生送阿尔卑斯棒棒糖也是她最先发起的。
总之,她很时髦,不像传统意义的学生,直觉告诉我们这类人比较坏。班里的小男生没人敢和她谈恋爱,只有正义联盟敢,用的方式就是“哥罩你”,而不是“我爱你”。
但蹉跎姐却有出人意料的地方。
曾经的一个晚自习上,蹉跎姐让黑鬼两手拿着一张白纸,然后从中戳破。她问黑鬼,这个行为代表什么。
黑鬼坏坏一笑,没有立即回答,蹉跎姐说,这叫破 处。
一听到破 处,黑鬼突然来了兴趣,问她,你还是不是处 女?蹉跎姐很自信地说,当然是。
黑鬼表示不信,蹉跎姐说,我要把那个留在洞房花烛夜,给我未来的丈夫作为礼物。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和动作都在很强烈地告诉你,她没有半点说谎。
关于这,付山有了一些感知,有些人是真假难辨,好坏难分的,直觉可能是错觉,就像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
付山现在回去睡不着了,干脆借个复读机来听听歌吧。他想到无人的地方安静一下。
路过三楼宿管大爷门口,一群人正围着看印度电影,里面讲的基本都是一位柔弱女子被一群坏男人欺负的故事。
大爷有一抽屉这样的光碟,白天用来当镜子,晚上就放来看。
每次放到高潮,女子被坏人按在床上的时候,大爷都会算准时间,把所有学生轰出去,自己又继续看。
这大爷和那帮学生在付山看来,是一样的无聊。
下到楼底,一直往前走,在长廊末尾找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对面是教师公寓,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付山插上耳机,背靠在木柱上,想好好享受这短暂的时间。
正前方看过去,某个老师的妻子正在橘色的灯光下做饭,她被油烟呛得咳嗽。
不知为何,看着这画面,付山想起了老妈,想起了小时候。
每天放学回家,最渴望的就是看到穿着围裙的老妈在灶台边做他最爱吃的土豆片。
有时候,下了小雨,翻过几座山丘后,浑身都是泥了,老妈总会说他路上又贪玩,不知道躲雨,怎么生了个傻孩子。
其实,付山只是想早点回家而已,作业没写好被老师批评了,心中有委屈不敢说,但只要看到围裙妈妈,一切就像天空出现彩虹那么美好。
付山仿佛陶醉在了眼前的这幅场景之中,眼角泛出泪水,但他又不敢过多回忆,害怕在回忆的同时,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也会浮现出来。
“你跑嘛,随便你,你在外面找,我也去偷人,不要脸……”
那位妻子突然生气起来,丈夫正准备发动电瓶车离开,现在却满脸愁云地杵在原地。
本以为他会动手打人,还好事情并没有向那样发展,但结局也不是很乐观,老师打开车灯,终究默默地离开了,徒留妻子在家门口站着。
成人的世界总是那么难以理解。付山看过也听过这样的事情,这让他联想到自己父母的婚姻关系,不禁心头一颤,仿佛掉进了冰窖之中。
曾经无数次,他都努力在父母之间扮演一个好孩子的角色,想要维护他们的关系,可时间久了,他发现问题不是出在自己,完全是他们的问题,这也让他无可奈何。
付山好像清楚了什么,也开始憎恨起了什么。他把耳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大,在廊下长凳上睡了两个小时,四周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