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广夏的目光从男孩儿身上瞥过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感到对方的眼神有一些闪躲,以至于出于警察的本能,他又歪过头去看了那个男孩儿两眼。
某种意义上来说,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算是“男孩儿”了。现场初步调查的同志拿给曾广夏的信息里显示,他已经25岁。但由于个子不高,头发也不知是因为早起还是惊吓显得乱糟糟的,看人的时候还有些畏畏缩缩,总让曾广夏想起以前班级里最容易被人欺负的那一类年纪很小的同学。
兴许是曾广夏打量的目光吓到了他,本就蹲坐在房间门口的男孩儿又把自己蜷缩得紧了一些,头埋在腿里,曾广夏看不清楚他的脸。
“曾、曾队。”就在曾广夏想要走上前去问问那个男孩儿的时候,从房间里面快步走出来了一个警员,个子瘦高瘦高的。感觉得出来这是个刚入警队的新人,甚至今天有可能是他第一次接手案子,因此他显得有些紧张,拿着记录板的手都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嗯。”曾广夏应了一声,接着看似随意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没有看到想要的消息,曾广夏皱了皱眉,随后又将手机收了起来,抬起头走进了屋内开始环顾四周,“小路,说明一下情况吧。”
“好,好的。”名叫小路的瘦高警员跟在曾广夏的身后,汇报了起来,“半个小时前,也就是今天早晨6点37分,我们接到了报案。报案者就是刚才曾队您在门口看见的那个男生,他说今早自己醒来之后拉开窗帘,就在自己家的阳台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曾广夏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很老旧的公寓,男孩儿所住的是公寓中多用来租赁的一室一厅单人间,进屋子的时候有一段三米左右的走廊,走廊左边有一排放东西的矮柜子,右边分别是厕所和厨房。穿过走廊后,便是客厅和卧室,虽说是一室一厅,但其实卧室和客厅之间并没有建墙,只是用一个轻木质书架简单地分隔开来。
卧室再过去,就是一整面约莫3-4米来宽的朝南的落地推拉玻璃门,玻璃门内侧设有窗帘。原本正值春末,若是晴天的时候,将窗帘打开,阳光从南边整间房子唯一的窗户照射进来,一定能将屋子里烘得暖洋洋的。
可现在,透过窗帘和玻璃门,一眼就可以看见一名男子的尸体正以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像是一个醉汉喝高了酒,睡着了。
“他是业主还是租客?”曾广夏没有回头,只是指了指门口男孩的方向。
“租客。”小路回答道,“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半年多前以来搬到这里来住的,这点我们正在联系房东确认。”
曾广夏一边听,一边顺手推开了厕所的门扫了一眼,里面有一些简单的清洁用具和一个洗漱池,洗漱池上放着一套牙具,旁边的金属晾杆上挂着一张帕子。因为晾杆离门很近,曾广夏顺手摸了一下,帕子有些湿漉漉的。
“说说死者的情况吧。”曾广夏说着,又简单地查看了一下走廊左侧的矮柜,能够感觉到房间的主人很朴素,柜子里只有两双运动鞋和一双拖鞋,再多就是一些寻常的日用品,物件少到让人怀疑这个男孩是不是已经快穷得吃不上饭了。
“好的曾队。”小路翻过一页纸,继续说明着,“我们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驾照。上面说明死者名叫吴喧,男,56岁,我们霍阳市本地人,家住林康路53号,离我们所在的这个静水苑小区,足足有7公里远。”
“嗯。”曾广夏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他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小路的话语上,他像个才进入别人家的好奇孩子一样,第一时间把整个房屋观察了个遍。此时他又推开了厨房的门,里面除了一些老旧的油垢,大体还算足够整洁干净,灶台下的垃圾桶像是才换了新的垃圾袋。
“但目前我们对死者的身份其实还有一些疑点。根据大宇哥的判断,这个身份证件和驾照,极有可能都是假造的。大宇哥刚才已经把东西送去了技术科,过一段时间就会有结果。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对死者是否就是吴喧下结论。”小路说。他在汇报的过程中一直看着曾广夏的背影,想看一看对方的反应,可偶尔瞥见的侧脸上的神情都是冷冷的,和平时并无不同。
“去看看尸体吧。”曾广夏再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仅仅一眼而已,他就又皱着眉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快步走到阳台之后,曾广夏才发现这个房间的采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静水苑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了,小区内的几幢楼间相隔并不远,他们身处的2幢南边仅仅三四米,便是对面1幢房屋的阳台。好在他们所处的楼层较高,一共6层的公寓位居5楼,同时也没有封窗,抬头还能看见一点儿夹缝中的天空。若是再低些,就几乎没有什么视野可谈了。
这间屋子的阳台和里屋给人的感觉一样,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简陋”。只孤零零的放着一台洗衣机和一根晾衣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其实阳台的面积也不小,至少有着6-7平米的样子,如果是用心生活的人的话,或多或少会在这里摆放一点植被饰品,又或者找来一组小桌椅,以备平日闲暇之时读书看报用。
而男孩儿的生活方式给人的感觉就是,平淡、孤独、冷冷清清。曾广夏对这种生活环境很熟悉,因为他自己的家里,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这样生活的人,要么是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行尸走肉。要么就完全相反,因为太确定自己因什么而活,至于生活环境之类的琐碎事务,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足轻重。
曾广夏从阳台探出头,左邻右舍里,除了他们身处的2幢503室以外,不出意料地大多都还是将阳台布置得热热闹闹的,只有阳台正对的1幢的6楼,有一间明显没有住人的屋子里,才是同样的冷清。
冷不丁地,曾广夏脑袋一阵轻微的刺痛,伴随着短时间的耳鸣。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缓了一缓,等好不容易疼痛过去了,又抬头看了看1幢6楼空着的那个房间,出了出神。
那里是……
“曾队,曾队!”
在曾广夏思考出来东西之前,小路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其实对于小路来说,曾广夏曾队长是一个传奇却又神秘的存在。
小路是一个月前才正式地加入了霍阳市刑警大队的。可只要在霍阳市的公安机关,便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曾云、曾广夏父子。
父亲曾云至今仍然保持着,霍阳市最年轻的刑警大队大队长和最年轻的刑警支队支队长、副支队长等记录,破获过多起震惊社会的霍阳市重大案件,破案率奇高,是整个霍阳市刑警队的骄傲。不过令人唏嘘的是,这样一位传奇的警察,却在5年前因公殉职,甚至最后连尸身都不得完好。哪怕最后曾家简装出殡,都有许多市民自发组织了前去相送,痛哭之声全程不绝。
而虎父无犬子,曾广夏虽然如今比起他的父亲并非那么耀眼,但是他22岁刚加入警队时,仅仅用了两年,在24岁就破格提拔为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那个时候众人对他的评价也不低,时任霍阳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的常青更是常言其“后生可畏”。
原本大家都在期待,看曾广夏能不能打破自己父亲创下的这一系列记录的。可就是因为父亲的去世和后来的一些事情,曾广夏在抓住了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之后便一蹶不振。从此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于破案出警完全丧失了积极性,这五年里甚至还受到了多次处分。若不是目前的刑警大队大队长张显一保再保,恐怕曾广夏副大队长这个位置,早就已经做不稳了。
所以对刚进入警队的小路来说,他只知道这个副大队长“应该”很厉害。然而他事实上见到的曾广夏从来都是游手好闲,寻不见人影的。以至于今天不仅是他,包括大宇哥在内的许多警员听说副队长主动来到了案件现场,全都十分诧异。
小路第一次和这样传说中的人物一起工作,显得有些许的紧张,而后续他报告的过程当中,对方又给他留下了一种不怒自威的印象,这让他不禁思考起之后的工作是不是应该更加小心一些才好。
不过,到了阳台之后,曾广夏整个人的气场又有了一些新的变化,特别是在看了看对面的1幢楼之后。
看着对方的状态似乎不好,小路有些担心地叫了曾广夏两声,但对方完全没有回应。小路这才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总算让对方回过神来。
“怎么了?”曾广夏的脸色还是冷冷的,仿佛刚才不是他出神,而是小路压根没有叫他一般。
“没、没事。”小路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忙不迭地摇了摇头,最后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将曾广夏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被害者身上,“那曾队,我再给你汇报一下尸体的情况。”
“说吧。”曾广夏也将之前自己的思绪放到了一边,着眼到了当下的案情上。
这名男性死者,双腿蜷缩在腹下,身子左肩在下侧趴着,两臂摊开,被压在身下的左臂不自然地反曲着。整个状态就像是一个跪坐着的人,被人从右后方推到在地一样。
小路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又翻了一页纸,报告说:“嗯,死者身上找到两处伤口,第一处位置在脖颈,从左下到右上,猜测应该是被人从身后袭击,一个惯用手为右手的人用极其锋利的锐器割开了死者的喉咙。第二处是左胸位置有一处贯穿伤,应该也是凶手用同样一柄锐器从正面刺穿了死者的心脏。除此之外死者……”
但就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等小路说完,曾广夏就像触电了一样,立刻接近了死者,一把从旁边的警员那里抢过了一对手套戴好,仔仔细细地查验起了尸体,他的动作迅速而专业,可又实在突然,将周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继续!” 曾广夏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虽然他竭力平稳,但谁都能感受他的声音之下潜藏着怒吼。
“死、死者脚踝背面有一些淤青,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就只有等法医来进行勘验了。”因为对方情绪的变化,小路本来已经放松了些的情绪又变得紧张了起来,就像是手里捧着一块原本以为已经拆除了的定时炸弹重新计时读秒了起来。
曾广夏也没有回话了,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两处的刀伤之上,偶尔会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没多久,也许是已经确信了一些事情,他又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之后怒气难遏地站了起来,探头出阳台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旁边的警员们大多不敢出声,队长突然的暴躁让所有人都不理解。一些清楚曾广夏脾气的人赶紧埋头进行自己的工作,免得引火上身,只有小路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应该自己找些工作做,还是对队长说些什么。
猛然地,看向屋外的曾广夏警觉地回过了头,碰巧对上了一个目光,对方不闪不躲的和刚才完全不同,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那个,原本蹲坐在门口的男孩。
就算连小路这个刚入行的菜鸟都可以判断,阳台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
虽然目前仍然无法下定论,到底脖颈和左胸哪一个是致命伤,但无论是二者中的任何一处,其喷溅的血量都一定不少。而就在目前看来,阳台干净地可怕,如果不是住在这里的这个男孩儿撒了谎,他昨夜一夜没睡在处理现场的血迹,难么就可以肯定,尸体是被谁用什么方式从其他的地方搬运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小路又看了一眼男孩儿,他身高应该只有1米65左右,体格偏瘦小,相对的死者却是一名身高接近一米八左右的高个,少说也比男孩儿重个二三十斤。并且初步检查的时候,小路发现被害男子身体还算十分健壮,很可能平日里也保持着相当严格的肌肉训练。
假设男孩真的有说谎的必要,那他一定参与了搬运或者杀害的过程。但很显然凭男孩儿的体格搬运起来想必十分吃力。若真的是男孩儿动手的话,他也只能从身后偷袭。即便如此,从身高的角度来判断,男孩儿也很难留下一道从左下往右上的刀伤。至于前胸的那处就更不可能了,男孩儿和被害人发生正面冲突的话,小路可以肯定,最多3秒,男孩儿就会被死者打趴下。
除非……是很熟悉的人。
“你认识他吗?”像是知道小路所想,要帮他确认一样,曾广夏问了男孩儿一句。
“不认识。”男孩儿摇了摇头。
但这句话是有可能撒谎的,小路判断,现在死者的身份都成谜,就更别说要去调查其社会关系。只是男孩儿回答得很轻松,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面对警察撒谎都这么不紧不慌的话,那心理素质也是挺强的。
“那么这个尸体为什么出现在你家的阳台上,你有什么眉目么?”曾广夏又问到。从刚才对上了目光,到男孩儿走过来,到现在的询问,曾广夏的目光就从未从男孩儿的身上移开过。不知为何,看着男孩儿这张略显稚嫩的脸总让他有一种很缥缈的熟悉感,就像是在梦中隔了一段蝉翼般的薄纱,你用尽力气也只能触碰到一点儿模糊的影像,瞧不见真容。
非要说起来,刚才对面的那个房间给曾广夏的感觉也是这样。
男孩儿略微沉思了一下后,回答了曾广夏的问题:“我想我也许知道。”
“哦?”曾广夏和小路都没有想到男孩儿居然能够给出这样一个正面的回答,小路明显能够感觉到了,这个副队长的情绪开始变得有些感兴趣了起来。
“不过我想先确认一件事。”男孩儿抬起头,“曾警官,这会儿几点了。”
曾广夏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7点13分。”
“那我想我猜到了。”男孩儿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像受到表扬的小孩子那样可爱。
“尸体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曾警官。”
这个时候小路才意识到,他感觉到了很久的不自然究竟是在哪里。
那就是这个男孩儿虽然看上去胆小懦弱,但即使是在这个和尸体同处一室的现场,他的情绪也并非多么紧张。
自己是第一次办案,又是第一次和曾副队长打交道,因此遇到有些突然的状况或者曾副队长的情绪变化,自己都可能会舌头打劫。
可男孩儿不同,他虽然看上去害怕极了,但是声音并未颤抖,神色也如常,甚至不像是第一次看见尸体的人那样明显地感到恶心。让人不禁觉得,眼前的一切对男孩儿来说也许只是陌生了一些,就像是家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他做主人的没有准备太好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却也仅仅一瞬罢了,他很快就能收拾好情绪认真地接待你们然后闲话家常。
“不要小看那个男孩儿。”在那之后没多久,突然发生了一些状况,小路和曾广夏不得不离开现场的时候,曾广夏还跟小路提起了这件事,“我刚到他家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其实他整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去那么慌张。厕所里的洗脸帕用过,挂得端端正正。洗漱池上有漱口杯的印子,今天的漱口杯也放在差不多的位置。这说明在你们来之前,他有很认真仔细地打理过自己的个人卫生,这对于一个受到严重惊吓的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那会不会是他是在洗漱之后,才打开窗帘看到的呢?”小路反问。
“大概率不会,这点我询问过,他没有什么撒谎的理由。并且他借给我手机的时候我顺便翻了一下他的闹钟,时间是6点35分。”曾广夏叼着烟,哪怕是已经坐上车了,他都还看着来时的楼房,在思考着什么。
小路瞥了曾广夏一眼,但对方一直看着窗外。他本来还想再问一下这位队长今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了想又还是作罢了,只是埋头在手机地图上,开启了前往市医院的导航,边输入也边打趣着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队长你还借了他手机?什么时候?”
“就在他的那番推理之后。”
曾广夏吐出了一个烟圈。但他的技术有些拙劣,烟很快就散了,让窗外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通常一个罪犯在犯下了一起杀人案件之后,他首先想到的要做的事情,就是怎样将尸体隐藏起来不被发现,这样才能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甚至许多凶手还会模糊被害者的身份信息,用来干扰警方的判断以及为自己的逃亡拖延时间。
“但这起案件中,身份信息并非是凶手模糊的,而是被害人自己。被害者的身份证和驾照,应该是他自己想要潜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伪造的。至于凶手动手杀人,几乎没有必要做这样多余的事情,更何况身份证和驾照拿走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一眼,做得很逼真,应该是下了大功夫才做成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尸体没有被隐藏起来,而是出现在我家阳台,这表明凶手不仅不想隐藏,反而是渴望警方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这具尸体。”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孩儿顿了一下,有些羞赧地捏了捏鼻子,随后抬起头来,再次正面迎上了曾广夏的目光,后者现在嘴角有些微的扬起,眼神中的光芒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一种兴致和期待。
看着曾广夏的样子,男孩儿也笑了,说到:“甚至于说,这个凶手甚至有更加明确的目标,他想让您,曾警官,发现这具尸体。
“刚才从您的同事的口中听说,您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到现场办案了——至少有三四年。那么突然来到现场,一定是这个现场有一些特别的东西吸引到了你。再加上刚才在门口,我看到在这位警官提及尸体的伤口时您的表现,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所以我刚才又去查了一下这个让您如此在意的伤口。发现这个伤口的确是一个凶手的标志——您父亲在14年前破获的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不过我看上面说的,当初的那个凶手已经伏法,那么现在再次出现究竟是为什么暂时不得而知,但它确实足够牵动您的神经了。
“当然光凭这些显然还不够。我害注意到曾警官您从一来到这里之后,已经看了三次手机,但又只是简单地按了电源键打开屏幕瞥了一眼。我起初以为这是您办案的习惯,不时地会去确认时间。所以我才又向您询问了一下时间想看看您的反应,但结论是,如果仅是确认时间的话,按照您个人习惯不是看手机而是看表——因此您看手机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那么我能够想到您反复打开手机的原因就只有一个——您在确认有没有收到什么新的消息。并且从曾警官您还有些生气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一些不怎么友好的消息。
“根据这些我猜想,或许是凶手想了一些办法联系到了您,将您引到了现场。并且他了解您的过去,知道您一定不会对这个案件置若罔闻。甚至有可能凶手想通过您对包括这个尸体的真实身份在内的一应信息展开调查,最后告诉您一些什么——这或许才是凶手做这一切的目的。
“总的来说,这是一种很特殊的作案动机和沟通方式。不过这也许也能从侧面证明一点,这个凶手很可能是您或您父亲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你们的,朋友?”
男孩儿讲完了这一切,便又再次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老师批改作业一样。在一旁的小路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时候也顺势地盯向了自己的这名队长,想要知道男孩儿的这番推理到底正确了多少。
可看到曾广夏的脸小路就已经明白了。此时平日里几乎不苟言笑的曾队长饶有兴趣地大笑出声,甚至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很厉害,只有一个地方说错了。”曾广夏不知道为什么蓦地放松了些。他靠在阳台的墙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着了之后狠狠地嘬了一口,“那不是我们的朋友,我父亲绝不会交杀人犯的朋友,至于我……我压根就没有什么朋友。但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想要告诉我什么,我都会去查出来,同时将他绳之以法。不管出于什么缘由,他做了这样的事情,就是罪犯。”
曾广夏偏过头向阳台下看了一眼,确认了没有人之后,将烟灰从阳台边抖落下去。他还有些话没有讲出来,生生地忍住了。
因为在他指出男孩儿错误的时候,对方只是低下了头,摆出了一副像是在沉思的表情。在曾广夏的感觉里,男孩儿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犯了错的话,被指出来后情绪的变化肯定会比现在这样的情况厉害得多,乃至于说羞红了脸痛哭出声都有可能——当然这种程度实在夸张了些。
可就曾广夏自己的感觉上来讲,男孩儿此时就像是故意犯了一个错一样。他知道那个凶手只是可能与曾广夏有关系,但不熟更不可能是朋友,但他就是不这样讲出来。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曾广夏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并且这样的事情,直接询问的话也是问不出一个结果的吧,所以曾广夏也就忍住了。这个男孩儿身上的疑问他总有办法能够找到答案的。
何况曾广夏也没有说谎,男孩儿所陈述的这一切里,的确有一个致命的错误。
烟灰顺着微风缓缓地向下飘落,从曾广夏嘴里吐出的烟雾也慢慢飘散,太阳打东边渐渐升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你叫什么名字?”曾广夏盯着朝阳的方向,街上的汽车多了起来,其他的房间里,也传来了许多人刚起床的洗漱声。
被问到的男孩儿下意识地捏了捏鼻子。
“钟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