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青梅竹马

　　宋筠在海南的假期从一个星期变成了整个暑假，而且开学了家人对他说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

　　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们都是在家长地安排下成长，学习的，虽说尊重孩子们的意愿，但是所谓的选择权不过仅限在可供选择项里二选一罢了，孩子们也懂，也接受这种安排。

　　但是对于宋筠而言，这次先斩后奏，不仅剥夺了他可怜的选择权，而且没有充分考虑到他的感受。他正盼着这次回去，质问那两个没有良心的死孩子为什么没有接听他的电话，海南这边这么多的土特产，他都搜罗个遍，准备打包回去让他俩感激涕零呢。

　　“我不在这里上学，我要回去！”宋筠第一次这么直面拒绝，以前他都是软硬兼施，采用的迂回战术。

　　“不行，这事已经定下了。”宋爷爷的语气更硬，他的决定不容置喙。

　　“爷爷，他们还等我回去上学，而且一整个暑假我都没有联系上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儿，您总知道吧。”

　　冯卿家的电话一开始是冯叔叔接的，但是后来就拨不通了，朱德霖家的电话就没有拨通过。宋筠一直是个乐天派，他觉得只要回去就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在此期间，他不愿意胡乱猜测，扰乱军心。现在这情况就让他不得不多想了，而且事情绝不是能够轻描淡写的。

　　“这事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不妨现在就告诉你。”宋爷爷把朱青云一案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宋筠。

　　“历史上的一朝君子一朝臣，向来都是沿传至今。一场站队的博弈，有时赌注太大，损失也就会越大。我如今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是咱们家三代功勋，委以重任，退可守，进可攻，自保无虞，何必再惹是非。你冯叔叔背靠老岳父，那是撼动一方和谐与稳定的力量，只要他肯回去，哪里都给他让路。至于你朱叔叔，他平步青云，这些年动作太大，升得太快，树大招风啊。虽然自裁太可惜了，但是其中的盘根错节，牵扯太多。如果真是严重到了这一步，那么死无对证，也是保全内外，恩及后人的明智之举，他虽冒进，但这次的果断不失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筠觉得太好笑了，一条人命就这么盖棺定论了，那可是他的好兄弟，朱德霖的爸爸啊！他叫了这么多年的朱叔叔，每次他和朱德霖一起争执，都打哈哈坦护着他的朱叔叔。

　　“那我更要回去了，朱德霖需要我。”宋筠现在一心只想见到朱德霖和冯卿。

　　“你见不到了，他们都不在那里住了。而且我们家长都商量好了，不让你们联系，免得小孩事多，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宋爷爷斩钉截铁地说道。

　　“爷爷，无论怎样我要回去看一下，眼见为实，否则我不死心，在这里我也不会安生的。”宋筠的话里透着威胁的意味。

　　“你！”宋爷爷“啪”地一声一拍桌子，怒目直视这个不孝子孙。

　　“好了，你爷孙俩都消消火，小筠，你回房间去，交给奶奶来解决。”孙奶奶推着宋筠去卧室，这边给宋爷爷倒了一杯茶。

　　结果就是爷爷领着年轻力壮的司机，精通法务的秘书“监察”着宋筠来北宁，并且只是看一眼就回去。

　　宋筠回到大院里没有进自己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朱德霖家，看到封条，他的反应和冯卿当初偷来时是一样的，要破门而入。宋爷爷使了眼色，司机小李立刻拦住了宋筠，王秘书正欲开口说话，宋筠自己收手了。

　　接着他去了冯卿家，冯卿家里放钥匙的花盆底下没有钥匙留下。宋筠失望地离开了，如果他能想到冯卿通过秘密钥匙去过他家，并且在相册里留下了线索，是不是给他们的处境增添更多温暖，给他们的友情增添更多默契呢。

　　之后他以为一无所获，没想到半路杀出了小歌。

　　这个可爱的女孩子莫名其妙杀进了他们坚不可摧的三人党。一开始他很吃醋，因为小歌分走了冯卿和朱德霖对他的关注。但是后来他一想啊，冯卿可是女孩子呢，给她留个闺蜜也挺好的，至于朱德霖嘛，给她留个媳妇也挺不错的，哈哈哈。

　　他知道是车子出事故了，但是自有人会处理的，他现在烦得很，天塌了也没有他心中的事重要。但是耳边传来的这隐隐约约的声音好像是小歌，怎么是她？她怎么样了？她怎么在这里？车窗被锁住了，他坐立身子，微微前倾通过前档风玻璃向前看去，辨认出那个女孩的身形轮廓和外穿服饰，那不是贺小歌是谁呢！

　　女孩捂着脸嗷嗷叫，身体抖动不停，抗拒别人碰她。这其实是小歌和朋友们分享过的“歌”式演绎法了，如果眼泪一时出不来就要捂住脸，干嚎起势，并且偷偷干瞪眼，让眼睛疲劳，最后眼泪直流，放手收势。

　　知道小歌在这里，那么大概率就不是凑巧了，宋筠就迫不及待地过去了，首先确认小歌人没事就好。他不动声色地打着掩护，小歌在她的手心放了纸条，他惊喜地快要收不住脸上的喜色了，不过小歌都没有直接找他，而是冒了这个风险，他一定要稳住，要不然对不起小歌的一番心血了。

　　再见了，小歌，连个正式招呼都不能打。

　　谢谢你，小歌。

　　夜晚。

　　“喂？”

　　“你好吗？”

　　“宋筠！”

　　宋筠拿到了冯卿的手机号后，一直都惴惴不安，在想着什么时候给冯卿打电话比较合适。回到家已经是天黑了，现在出去，爷爷肯定是不允许了。万一在家里打电话被爷爷察觉出端倪怎么办呢？

　　于是他关紧了房门，缩在被子里，摊开手里如同藏宝图一般珍贵的一片纸，仔细地在手机里输入号码，确认无误后，拨打过去，调低手机的声音，以防有任何的声音从这间屋子里飞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易碎的宝瓶，宝瓶里是他得之不易的日思夜想的梦。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一句话：“你好吗？”

　　风一样的女子，纵然知道你会一如既往非常非常地坚强，但是依旧想问候一句，你是否还安好。

　　冯卿立马听出是宋筠的声音，她千方百计也联系不到的宋筠回来啦。

　　宋筠听到冯卿在叫他的名字，这次是惊喜语气的“宋筠”，不是嫌弃的“宋筠”，不是气愤的“宋筠”，也不是无可奈何的“宋筠”，她的冯卿回来啦。

　　“是我，对不起，冯卿，我太迟了，我以为只要暑假过后，一切都恢复原样，可是短短的几个月，没想到一切都变了样，你走了，我竟然都不知道，朱德霖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竟成了避而远之。现在我们都四分五散，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我怎么办啊！”　

　　宋筠在喜悦之余，感到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并且他现在特别的慌乱，慌乱到不知所措，激动到不知所言。以前他只顾着作天作地，冯卿会在旁边及时给他一记手刀，让他悬崖勒马。朱德霖也会耐心的规劝，出谋划策，“曲线救国”，达成所愿。但是现在他成了光杆司令，大将军和军师都不在了，他原来是如此的无能。

　　“宋筠，联系到你，真是太好了，多亏了小歌。比起各在一方，我更害怕的是杳无音讯。我现在很好，家人都安排好了一切，没有我们在身边，你要长大了，不可以撒娇任性了。我们既然能联络上了，就要特别谨慎和珍惜这好不容易接通的联系。你在海南那边要好好学习，等我们长大了，独立了，就可以自由了。知道吗？”

　　冯卿这段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她对这句话有自己的理解，现在朱德霖不在，她就要充当朱德霖的角色，照顾和开导宋筠，不知道宋筠没有她在身边能不能安分，能不能不孤单。

　　“我都知道的，其实我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这样的大风大浪又怎么会少见少闻呢，只是我们有安全圈，我们有真正的朋友，才会这么快乐自在。可是你是在北宁长大的，你在那边习惯吗？有人逗你笑吗？有人帮你提重重的书包吗？有人在你跑步的时候给你递水吗？”

　　宋筠虽然平时不着调，但是对冯卿一直格外的用心。冯卿不爱穿衣打扮，注意细节，但是宋筠看到其他臭美的小女生有好看的发夹，流行的水杯，都会给冯卿买，即使冯卿很嫌弃，但是他知道冯卿还是会好好收藏，好好使用的。初中书本重，资料多，女孩子们常常抱怨笨重的书包压得自己纤纤细腰都直不起来了。宋筠听到后，就承包了冯卿的书包，并拍着胸脯说：“我要练臂力，别说书包了，冯卿我也扛得动，哈哈哈！”

　　宋筠觉得没有冯卿，他会不习惯的，可是冯卿没有宋筠，她会习惯吗？那个臭脾气的丫头，会不会忘了他？毕竟比起她依赖他，一直以来他更依赖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里我交到了新朋友，不会孤单的。你也要尽快融入那边的生活中去，我们要一起变好，一起变得有力量。我们还要一起找到朱德霖，你不用担心我，你从爷爷那边能得到朱德霖家的消息吗？”

　　冯卿觉得既然宋筠目前都还好，那所剩的唯一的心头大病就是朱德霖了。

　　冯卿的朋友圈里没有最高级和比较级，可是不代表宋筠就没有。在很小的时候，冯卿是第一个就走进宋筠身边的女英雄，她就是他的最高级。在大院的时候，所有的大人和小孩都顾忌和奉承着爷爷的权势，可是他的小美美没有，她就是那般女子，风也追不上的女子，皎洁如月，灿若瑰宝的女孩子。

　　宋筠的心中也有朱德霖，可是他在听到冯卿这么快交到新朋友，又同样非常关心朱德霖，就觉得果然他不是她的心中之最，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出来，但是这又是何必呢？冯卿已经离开他啦，让她开心，让她自由，如她所愿不是更好吗？何况，朱德霖的事在他这里也是一块心病。

　　“我会想办法打听朱德霖的消息的，他是我的好兄弟，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他的。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啊，你在那边有什么事，不管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通通都要告诉我，好吗？我也会和你报告的，小竹笋会听小青梅的话，乖乖长大，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成为挡在你和朱德霖面前的英雄！”宋筠向冯卿保证道，如同下了生死状。

　　“好啊，小竹笋，小青梅期盼早一天和小竹笋见面！”冯卿模仿着宋筠的语气回答道，虽然现在不能在一起了，但是小竹笋和小青梅已经归位，猪猪侠还会远吗？

　　宋筠和冯卿絮絮叨叨又聊了好几个小时，仿佛要一次性把这几个月积攒的话都要弥补回来。他们回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那些细碎的，微小的，不足一提的小事，现在看来都是如数家珍。以前的趣事现在拿来越聊越起劲，他俩想笑又不敢大半夜笑出声，遥远相隔两地的两人，此时默契地用手捂着笑咧开了的嘴巴。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原来这就是怀念。人啊，就是那样，当一个人习惯了身边种种平常小事，就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那会一成不变，但是一旦失去了之后才发现，越平常，越珍贵，不可求，不可追，意难忘。

　　手机提示电量不足，趁着最后一丝丝的电量，他们互加了微信，微博，推特，邮箱等等能联系上的账号。狡兔三窟，他们再也不想失去彼此的消息了。

　　宋筠结束了和冯卿的电话后，心安了许多，但是关于朱德霖，关于以后，他必须要和爷爷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地聊一聊了。

　　晚安，冯卿！

　　祝好梦！

　　愿早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