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副楼主一惊,回过头来,扳住她的双肩,道:“她说什么了?”
姚品仙像从没注意他的失态一般,半是哀伤,半是憧憬,痴痴地道:“她说让我代替她好好照顾你一辈子。还说你要擦亮眼睛,不要让良缘又坏在小人手里。”
秦副楼主只觉得喉头被掐住了一般,一时呼吸困难,揪住姚品仙,吼道:“那个小人是谁?”
姚品仙摇摇头,仿佛被吓住了一般,语声也变得惊慌,断断续续地道:“青梅姐姐没有说,只是消失在了水滨。”她妆容本就清丽,此时受惊,更是说不出的娇弱。
但她的内心却在冷笑:“江南女子,和水多半脱不了关系,加上每次弹到《桃叶歌》下阙时,这男人的神色都很古怪,自己征服过多少男人,绝对不会看错——就赌这一把了。”
秦副楼主松开了手,退回卧榻上,大汗淋漓,仿佛被被抽尽了全身力气,木木然道:“我一直就怀疑青梅的死,和当时某个大人物有关,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姚品仙的美眸突地睁大,跪在他脚边帮着他轻轻拭汗,道:“不会吧?”
秦副楼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抚着她的长发,道:“圣峰聚集的,都是天下最优秀的人。有些人能力不够,没有办法再上位了,就会弄出一些事故,反正坑害的人的也不是他。”
姚品仙震惊道:“圣裁峰聚集天下正道的精英,也会有这种事发生?”
秦副楼主悠悠道:“二十年前,公孙楼主亲自推举我入公输楼,那时我有一个已聘未娶的妻子,名唤青梅。”
姚品仙温柔地点点头,看向秦副楼主的目光,充满了无限柔情。
秦副楼主继续道:“那时我还年轻,心性单纯,总觉得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名利之类,该来的总归会来。可是却没有想过,公孙楼主亲自举荐我,我一开始就被视为是未来公输楼主的候选人的。”
姚品仙紧张道:“那后来呢?”
秦副楼主一声冷笑,叹道:“青梅来的那天我正在工场,没有去接她。谁想就在北江之中,船倾覆了。船上之人无一生还。”说着,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姚品仙捂住绣口,“啊!”地一声惊叫,道:“那我梦见的水神一般的姐姐,难道是青梅姐姐回归仙位了么?”
秦副楼主看着她,半信半疑道:“是么?青梅原是仙子,那场灾难只是她回归仙位了么?”
姚品仙素知无望之人揪出一根救命稻草的渴望,肯定地点点头,道:“不会错的。她是凌波而来的。”
秦副楼主再次坐下,眼里满是欣慰泪水,喃喃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姚品仙内心吃吃而笑,这种装神弄鬼的话也信,秦副楼主真的是一个痴情种子啊。口中却怯怯地问道:“那是谁在暗中作祟害人呢?”
秦副楼主道:“卞之梁。除了他,还能有谁?”
姚品仙“哎呀”一声,双手握住秦副楼主的手,柔柔劝道:“秦郎,隔墙有耳,这话放在心里便好。卞副楼主虽然内含邪心,可是他毕竟位高权重,不得不防。”
秦副楼主拍案而起,怒道:“防吗?不想防了!忍了这么多年了!你可知道,当年青梅乘的船,就是他主持建造的!”
姚品仙浑身发抖,就像一棵娇弱的幼苗被雨打风吹。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些黑暗血腥,只是不停地轻轻摇头,低声重复道:“不会吧?”
秦副楼主扶住她,道:“我那时候入公输楼不久,虽然被楼主看重,但也不至于招到卞之梁的杀手。那船本来是一位姓封的富户定制的,不过他后来不知为何,并没有收下这艘船。于是青梅,反倒…反倒成了坐这船的第一人!”
姚品仙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道:“卞副楼主与那姓封的富户,莫非有仇?”
秦副楼主道:“不知,但是富户之间多有竞争,卞之梁受人怂恿也未必不可能。那封氏本来与圣峰交好,但自从沉船事件后,与圣峰交情也淡了。圣峰数次派人调查,封氏只是推脱不见,所以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再也难查了。”
姚品仙目光闪亮,安慰道:“也许并没有阴谋,只是单纯的事故。”
秦副楼主冷笑道:“事故?二十年来,圣峰共造了数十艘船,大风大浪的见得多了,一艘都没有沉过。唯独沉了一艘友商所托付的船,当真这么凑巧?”
姚品仙捂住胸口,侧头道:“秦郎,你说过那日上游突降洪峰,或者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明显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秦副楼主惨笑道:“不错,正是因为洪峰,所以卞之梁就有了借口。圣峰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证明卞之梁有过错,只好把此事压下了。但是那卞之梁的升迁之路也就此断了,二十年前就贵为副楼主,此刻,依然是副楼主。”
姚品仙不住地落下泪来,头埋在秦副楼主怀中,哽咽道:“秦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伤心。为姐姐伤心,也为我自己伤心,我怕我们的缘分,又会被小人掐断了。”
秦副楼主扶起她,目中闪着坚毅的光,温柔地道:“你放心,小仙,我错过一回,再也不会错过第二回了。”
姚品仙深情地望着秦副楼主,似乎无条件地相信着他的一切。温暖的灯光下,两人紧紧相拥。
秦副楼主眼中闪着泪光,动容道:“青梅,谢谢你把小仙交给我。小仙,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毫毛。”
姚品仙的心中却如女皇加冕,“小仙”意味着自己终于取代了青梅,成了秦副楼主此刻的唯一。她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皇位,低低地俯视着自己的裙下之臣,自信的赫赫光焰从她全身散发出来,只把这晦暗的小楼,都变作了金碧辉煌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