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彻啧一声,低头沉吟片刻。
“有没有可能是很早就认识的人?女皇和皇帝疑心病都挺重的,就连蜀祝这样重要的人都不告知,要么是蜀祝有问题,要么是他们有更信任的人选。”
“也有可能两个都有?”
“嗯,不妨大胆猜测一下,能接触到那个时候的他们,又有能力做他们内应的人……年龄相仿可以博得信任也不会引起怀疑,年老的不太容易见到皇嗣……应该是年龄相当的高 官子弟,大概曾经是他们的玩伴。”
雷彻如此断定,用据他所知的一系列情报来一点一点把真相拼出来是个大工程,还麻烦,整个棺材山大概谁都每这个耐心,但是论记忆活了上百年的雷彻多的是耐心。
只不过赫连贺会说他这是活太久导致的看开了。
这种情报处理他们通常会选择分工合作,赫连贺通过他特殊的渠道搞到各种情报,粗略筛选一下就再交给雷彻,雷彻再慢慢仔细去研究,一点一点排除各种可能性,反正最后总能找到真相。
一些皇帝会安排高 官的子女入宫来当皇子公主的玩伴,也许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产生了联系。
“先皇不是穿越者吗?会对同为穿越者的公主那么好?”
赫连贺有些疑惑,顺手在地上用树枝划了个怒气冲冲的老头儿,看来是皇上。
公主要知道你把她爹画成丁老头或许会由衷的感觉到高兴。
“面子上还得过得去,尤其是贵族皇家这种性质的,他们动手还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事多。”
赫连贺迅速评价。
“你要是当了掌门也得这样,总不能上来就把人砍了,你得讲道理,然后借着别人的手把他砍了,谁的手都可以脏,你的不行。”
他翻着手里的信件,提点着赫连贺,对方蹲坐在地上用树枝写写画画,吐了吐舌头,满脸厌恶,他最讨厌这种麻烦事。
“我要是当了掌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多余的规则全给废了。”
“你这一点倒是和女皇很像。”
赫连贺没否认,给女皇的简笔画上加了一套意思意思的华服,再惊为天人的美貌在他笔下也只是两点一撇就解决了的事情。
“可能我们都深受其害吧。”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用繁复的规矩话术敷衍别人的时候,总得想到有那么一天,会有被逼急的女皇或者赫连贺一句话都不讲就给你剁了。
赫连贺低垂着头,阳光把睫毛照的好像透明了一般,雷彻突然开始好奇,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品种。
“你是什么东西?”
赫连贺猛抬头,满脸杀气。
“你是不是想成为一个东西。”
“对不起,我不是东西。”
雷彻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三杯,得到了赫连贺的暂时放过,反正也没什么,他对是不是东西这种事情已经看淡了。
“你是说什么妖怪……啧,这个说法也怪怪的,总之,我爹说我娘是黑豹妖。”
“黑豹?”
意思是他的发色好像完全不是黑豹的样子。
“总有一定可能是金钱豹,鬼知道是什么规律……总之这不重要,你接着说啊。”
哦,他再仔细看了看,发现赫连贺发梢的那个地方是有一些黑毛的,耳朵上其实也有黑色的梅花状斑纹,看来确实是豹妖没错。
幸亏当初没说他是什么大橘猫妖怪,估计自己要被踹死。
“呃,总之,年龄相仿然后又是高 官子弟,又在中央,很容易就能猜到吧?年纪轻轻就是朝廷高 官,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情。”
正常人能考上个举人都够后半辈子逍遥的了,朝廷高管一般都是寒门弟子祖坟冒青烟才能求来的事情,毕竟没那个条件,不用维持生计还随时都有时间读书,这一点等于是告诉他们:没那个条件还想在赤都混?
而且就算有幸能考上,考出来能在赤都生活也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家伙了,四十岁都算是年轻官员,今年皇帝女皇才三十二岁,那个朝廷高官大概和他们差不多了多少,这么年轻就当了官,肯定是要轰动一时的。
轰动到远在西北部的赫连贺肯定会知道的程度。
赫连贺蹲在地上,皱着眉头在地上写写画画,时不时闭着眼睛思考一会儿,咬着下嘴唇又不小心被自己的利齿咬破皮肉,嘶了一声,却先用树枝指了指地面。
“我记得他,我刚入中门两年,第一次接触情报就是和他有关的——杨浩然,礼部侍郎。”
“等等,什么职位!?”
雷彻都惊了,赫连贺入中门两年,也就是说这家伙也就二十岁就成了礼部侍郎!?
这个年龄是不是太快了点,完全不考虑其他官员的感受是吧?
而且抛开年龄不谈,能力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据说是前朝皇帝妹妹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袭潜亭侯,本身能力相当不错,只是还没会试呢就被拉走当官去了,理由是人才短缺。”
确实人才短缺,给杀得没人了,就有理由换自己的人上去了。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具体不清楚,但是是个典型的书香世家子弟,为人儒雅随和,很少动怒,深思熟虑,行事果断,大兴国优质官员。”
“其他就不优质吗?”
“悲伤的事实就是大家都看脸。”
杨浩然脾气好,看上去是个典型老好人,又生的一副好皮相,不止受到大家小姐的青睐,大部分有身家的同龄人也乐意和他一起混,总之在哪都吃香,他在朝廷上的地位很快就稳固了起来。
外加之前的清洗活动中确实搞掉了不少贪官污吏,一些清流派老官吏也对他好评如潮。
一句话,这家伙在大兴国就是全民偶像,谁都想见他一面。
“哇,他已经有儿子了?”
不知道何时凑过来的苏一桃嘴里叼着几根面,把两碗面放在窗台上,她知道这两个家伙此时此刻都不太想吃饭。
“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说亲了,十六岁成婚,十七岁有了长子,算起来儿子都比我大一岁了。”
赫连贺回答她,苏一桃大吃一惊:“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不会之前和他住一块吧!?”
“别瞎说啊,我那个时候还在西北部挨踢呢,只是我知道的情报比较多。”
赫连贺连连摆手。
“中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雷彻有疑问。
“毕竟也为上门干脏活,总得知道一些忌讳嘛,再加上常年活在灰色地带,该知道不该知道都了解过一点的。”
再加上之前确实为了赚钱,干了不少情报交易的活,记下来不少东西,到现在还有帮助呢。
赫连贺摸摸鼻子,有些洋洋得意的笑起来。
“等等,那这些情报具体用来干什么你知道吗?总感觉不会是上面主动透露的。”
“没错,上层是不会透露这种消息的,这也是我有点担心的部分。”
赫连贺重新提起树枝,画了几个圈,又在每个圈上都写了门派名字的首字,他继续画,并没有停下来,雷彻看着他这么画,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面越来越坨,他的眉头越来越紧蹙。
沙地上,代表几个门派的圈圈之间连着无数的线,线上标注着各种形容他们关系的词语。
“我爹告诉我的,我这些年知道的情报,还有饺子馅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赫连贺叉腰,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眼中却情绪复杂。
“怪不得女皇这么想治理这些东西……烂到根子里去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不过三十年,大兴就得完蛋。”
图上这些门派,这些势力,相互勾结,互相隐藏秘密,结为不同的派别,在前朝那个时期,在先皇根本没考虑过这些关系的时候,疯狂的为自己谋取利益。
这些雷彻都懂,这也是他不想踏入这个圈子的原因。
“这个空白是什么?”
他指在其中一个小圈,里面没有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赫连贺摇头,这才是他最忧虑的地方。
有一个势力暗藏在这些派别之中,正常的做着交易,但是赫连贺完全找不到它。
不……并不是找不到,赫连贺现在才认知到,才有条件认知到,那时候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是被迫“忘记了”那个门派的名字,有人让他刻意忘记了它的存在。
还有谁能做到呢?这个世界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