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肖雨桐去街上买了一条艳丽的头巾裹上，然后找到一家广告公司，定制了一盒名片，用了假名字——佟雨，上面的头衔是呼市赛罕区通达公司后勤部主任，她来之前做过功课，最近通达公司有一批采购订单。

肖雨桐一杯奶茶喝完，名片已做好交到她手里，她打车去了罗航的店里。

罗航的门店在距市区不远，近一万平米的展场，卖场氛围极好，音乐、灯光、饰品都恰到好处。卖场所有的展品都是锦泰公司的，其间并未掺杂一样其他公司的产品。毫无破绽。

肖雨桐佯装成普通消费者，每一样东西都细细地看，一个皮肤白白的导购小姐全程详细的讲解、报价。

看完一圈之后，肖雨桐挑选了一套小公寓的全套家居以及软装、饰品，导购报价六万八千八，肖雨桐摇摇头说：“太贵，价格还能便宜吗？我这不是自己家用，是公司给员工配套的小公寓定的， 价格合适，我要定二十套。”说完递上刚刚定做的名片，导购见来了大客户，兴奋地两眼放光，跑到前台算了半天，兴冲冲跑回来，重新报价每套五万八千八，还发誓说这是商场抄底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肖雨桐看了一眼报价单，淡淡地说：“还是贵，看来这生意做不成了。”然后装作接了个电话，打开了手机录音。

导购着急了，亲热地叫着“姐”，然后开始巧舌如簧，花式夸自己的产品和公司的服务。肖雨桐耐心听她说完，才笑笑说：“你工作非常认真，我喜欢认真的人。这样，我给你还个价，行的话，我们就签合同交定金，不行我们还是朋友。”

导购点点头，肖雨桐接着说：“三万五一套，我先定二十套，下一期公寓出来，估计还有几十套。”

一听这个价，导购都要急哭了：“好姐姐，你是诚心想买吗？你不是来逗我玩的吧？你这个价格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定呀，锦泰可是全球五百强的大公司，全国统一价，我给你优惠的那一万块都是公司给商场的返点，我们不挣钱，交你这个朋友，还希望你再回头来照顾我们。这样你看好不好，我给你报价的零头全给你少了，怎么样？”

肖雨桐起身往外走：“那算了，我去别家看看去。”刚走几步，脚步一顿，说，“我记得我上次出差到武川，那里一个什么商场，我随便逛了逛，人家和你们家一模一样的东西，报价只有你们的一半，你们家东西怎么那么贵呢？”

导购见到嘴的肥鸭子要飞，也没顾上请示，急得拉住肖雨桐：“姐，你别急啊，生意嘛，就得慢慢谈。我跟你说，你这个价格，也行，我给你提供一模一样的货，只是没有锦泰的标志，你看这样行不，就少了那个牌牌，你这单就能节约三十万，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那可不行，你没有厂家标志，我怎么知道你那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出了问题我找谁去？我回公司也交不了差啊。”

“姐，你相信我，肯定都是锦泰生产的，只是你今天看到的是公司做出口的，所以价格偏高，我给你说那个是做内销，再加上不走正常途径，节省了成本，所以价格亲民，质保还是跟出口的一样，到时候质保卡会给你填写好，你就放心好了。”导购凑近肖雨桐，伸出三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姐，到时候可以申请给你这个数的回扣。”

肖雨桐装出动心的样子：“产品真的一模一样？”

“真的。”

“呀，我怎么觉得还是不敢相信呢，还是算了， 现在你们商家的套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被你们套进去。要不我再去武川看看。”

“姐，武川那家也是从我们这里拿的货，我们是西北总代，你看看，墙上挂着锦泰公司授权西北总代的授权书。你要还不放心啊，我带你去库房看货去。”

肖雨桐问：“库房能看到吗？”

“能，库房有组装好的样品，货品都齐全着呢。”导购拉着肖雨桐往外走，一面招呼司机开车过来。

肖雨桐面露难色：“你们库房还远着呢？要不还是算了，太麻烦了。”

“姐，不远，几分钟就到了，你放心，我陪你去。”导购亲热的拉着她，她半推半就上了车。

肖雨桐松了一口气，能去库房一探，拿到证据，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车子七弯八拐，行驶了大概十多分钟，进了一个废旧的工厂，四处杂草丛生，破旧颓败，导购看出肖雨桐的不安，安慰她说：“姐，这里以前是一家服装印染厂，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厂房收归国有。我们找了政府的关系，低价租下来做了库房，前面往右拐就到了。”

车停下，司机打开两扇生锈的铁门，再拉开里面的卷闸门，导购打开灯，肖雨桐慢慢走进去，库房很大，估计有五六千平米，两边是整齐堆放的货物，一直码到屋顶。

肖雨桐注意到所有的货物都是无字包装，中间一条过道可容一台装载机通行，走到最里面，是一间简陋的展示厅，灯光较暗，肖雨桐朝四周扫了一眼，里面的家具都是锦泰的款式，包括窗帘、饰品都能以假乱真。

只是如果不对着光，则看不出来那窗帘明显要薄一些透一些，如果不是肖雨桐这么内行，也摸不出来家具上的雕刻要粗糙一些，油漆的味道也不太对，往沙发和床垫上一坐，明显感觉内里的填充物都不是锦泰公司所使用的材料。

导购殷勤地跟在肖雨桐身后：“姐，你看，产品是一模一样，你放心好了，我给你出具锦泰的质保卡，所有的售后都由我们锦泰负责，你使用起来绝无后顾之忧。”

肖雨桐点点头：“唔，确实都是一样的产品。只要你们锦泰公司认可售后，我就放心了。”

随后她转身问道：“哎，这里有水吗？口渴了。”

导购连忙答道：“有有，姐你稍等啊，我去拿。”说完小跑着去了库房外面的办公室。

肖雨桐急忙打开手机拍照，拍了整个库房的图片和没有标识的产品图片，照片加上录音，应该足够了吧。

肖雨桐正满意地将手机揣进包里，大门处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男人走进来了，为首的穿着黑色夹克，偏瘦，正警觉地打量着肖雨桐，瘦长的脸上一双眼睛犀利如鹰隼。后面三个男人魁梧壮硕，裸露的小臂上有纹身，一身的江湖气。肖雨桐有些发怵。

正好导购拿了矿泉水出来，看到来人，忙恭敬地说：“罗总，这位是通达公司后勤部佟主任。”又回头冲肖雨桐说，“姐，这是我们罗总。”

这位罗总一定就是罗航，一看就不是善茬，肖雨桐硬着头皮打招呼：“罗总，你好，我们公司要给员工的公寓定一些配套家具，单子不算一笔小单子，还望罗总给一个最低折扣啊。”肖雨桐装作看产品，慢慢接近展示厅门口。

罗航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说起来，通达公司已经是我的老主顾了，你们所有的办公桌椅还是我提供的呢，那还是采购部谢主任亲自挑选的，好几年了，谢主任还好吧？”

肖雨桐对这些完全不知情，一面埋怨自己功课没做足，一面脑子飞快地运转，这个罗总真是老谋深算，想试探她，哼，她才不会上当呢，于是笑着说：“罗总记错了，我们采购部的主任不姓谢，姓张。那既然是老客户，这价钱方面还能优惠多少呢？”

罗航却隐去了笑容，目光凌厉：“你少装模作样、自作聪明了，我看你不是什么通达公司的，说，你是谁，想干什么？”

肖雨桐暗叫不好，却还是故作平静：“罗总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这样的待客之道我还从来没见过。罗总如果不相信我，尽可以打电话到我们通达去核实。”

“核实就不必了，如果我连这点都看不准，那我这几十年就白混了。”

罗航身后一个黑大个扭扭脖子，笑道：“这妞儿胆儿够肥的呀，竟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搞事。大哥，今天好好教训教训她。”

“是啊，大哥，瞧这模样长得还不错，既然送上门来，就不必再客气了吧。”

几个男人放肆地嘎嘎笑着，肖雨桐猛然转身朝大门口飞奔出去。

罗航点头示意，身后三个男人追了出去，肖雨桐就算再灵敏，也不是三个如狼似虎的男人的对手，转眼一个男人已经到了肖雨桐身后，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她手里握着一个小瓶子，转身对准那个男人一阵喷，曹文章的防狼喷雾终于派上了用场。男人捂住眼睛嚎起来，另外两个男人顿了顿，又往前扑上来，肖雨桐拼命地跑。

她只听风呼呼在耳边刮，寻思着只怕是今天要栽在这里了。突然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正前方一辆摩托车极速驶过来，在她身边方向一转，摩托车上那人朝左压低车身，几乎是贴着地面一个急转，摩托车已经灵巧地180度转弯，车上人朝她大喊：“快，上车！”

是林苏尧来了，肖雨桐跳上车，搂紧了他的腰，加速驶出厂区，景东的车则停在路边，随时准备接应。三个男人咬牙骂娘，急速返回库房大门，跳上一辆黑色越野车，快速朝摩托车追去。

肖雨桐剧烈喘息着，从后视镜看去，黑色越野车在后面紧追不舍，林苏尧脸色冷峻，目光坚毅，并无惊慌。他尽挑一些狭窄的冷僻小路，左右穿梭，有时候几乎是贴着小巷两边的高墙过去，甩开了那辆黑色越野车。

一直到新城区的商业街上，林苏尧停下来，这里距景东的富乐迪家居卖场不远，他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脸色僵冷。

她见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挨着他坐下来。他又深又冷地盯了她一眼：“为什么要独自行动？你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罗航在当地小有势力，黑白通吃，这又是在他的地盘上，你惹毛了他，后果你想过吗？鲁莽！”

她仍有些后怕，嘴上却不服气：“证据还是被我拿到了。”

他沉声说：“以后不许这么鲁莽了，知道吗？”

她没吭声，他气恼地瞪她，“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她没好气地说。

街上的喧闹声似乎远去，两人之间只剩下沉寂。

不多时，景东的车开过来和他们会合，车里下来几个壮硕的小伙子，其中一人骑上摩托车走了，另外几个跟景东打过招呼也走了，肖雨桐心想，这是要准备干一架的架势啊。景东深深看了肖雨桐一眼，呵呵一笑：“时间还早，咱们找个地方喝奶茶去。”

林苏尧正要开口，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见他皱了眉头，冷冷地吩咐：“马上给我定最近一班回成都的机票。”

肖雨桐看他眼里闪过的凌厉的光，顾不上两人之间不尴不尬的关系，问：“发生什么事了？”景东也投来关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