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年秋,龙山府,青山镇。
林默言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今年十八岁,父母早亡,和爷爷林秋生相依为命。
林默言相貌清秀,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双眼令人印象深刻。
一个路过青山镇的相士曾经免费为他看相。说林默言男生女相,这辈子克父克母注定孤独一生。
听到这话,一向温和的林默言第一次发了脾气。于是他带着私塾的同窗将相士赶出青山镇。
不过相士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夜深人静时,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你克父克母注定孤独。”
林默言的性格本就少言寡语,经过此事之后,林默言更加的孤僻。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寂静的山路上只有林默言的脚步声。一旁的树林中不时传来乌鸦“呱呱”的声音。
林默言回家的山路名叫九道拐,弯弯曲曲的有九个大大小小的拐弯。
山路依山而建宽约一丈,旁边就是数十丈深的悬崖。悬崖之下,怪石密布,若是不慎跌落,立刻死无全尸。
自从十岁起,林默言就在这条山路上独行。他对这条山路异常熟悉,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但是,今天却不同。他走在这条山路上,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突然,前方的小树林中传来撕咬的声音。
林默言心中一动,那树林中是一片乱坟岗,有一些无主的孤坟埋葬在那里。穿过树林,就是他父母的坟墓所在。万一……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拾取一块石头握在手中,又抓起一根树枝壮胆,径直向树林走去。
此时天已微黑,树林之间有着奇怪的阴影。微风吹来,阴影不停变换,仿佛地狱中的妖魔鬼怪。
透着微光,林默言看见两只野狗张着血盆大口,正在撕咬着什么东西。
眼看林默言逼近,两只野狗瞪着红色的眼珠,恶狠狠地望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汪汪”的叫声。
林默言直视野狗,手一挥,石头砸中其中一只野狗的腰部。野狗呜咽一声,仓惶后退。另一只野狗却舍不得眼前的食物,正欲扑过来。
林默言瞅准机会,树枝砸中野狗的脑袋。野狗不再猖狂,当即呜咽着离去。
这时,林默言才发现地上是一具伤痕累累的男人尸体。
这个人獐头鼠目,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乌黑的血液不断流出,也不知道死去多久。
林默言傻傻地看着尸体,一股恶心涌上心头。他正欲呕吐,却又强自忍耐。
他本来要转身离开,又看见野狗在数丈外徘徊。他的恻隐之心顿时产生,人类为万物灵长,怎么也不该沦为野狗的食物。
他左右环视,并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工具。再三思考后,他决定将尸体扔进悬崖任其腐烂。
有了决定,林默言立即行动。
他用手拉着尸体的发髻向悬崖边走去。树林暗黑,一路上磕磕绊绊的不知道碰上多少东西。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
林默言寻声望去,才发现尸体的衣服被地上的石子划破,露出后腰上的一块肌肤,发着暗金色的光芒。
林默言一愣,人的皮肤为什么是金色?
他的心里顿时充满疑惑,壮着胆子,伸手向那处皮肤摸去。触手处传来一阵冰凉,他才发现那是一张金叶子。
林默言有些兴奋。
上学时,他也曾听说大户人家用金叶子当钱花,没想到今天他居然有幸见识。
林默言收好金叶子,将尸体剥个精光,期盼着更多的发现,最后却一无所获。
他将尸体扔下悬崖,然后才向家中走去。
小青山的山脚下,一盏孤灯照亮着小院落。
白发苍苍略微佝偻的林秋生就着昏暗的灯光,正等着林默言回家。
林秋生是一个箍桶匠,他打造的桶号称可以用30年。
因为他手艺不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照顾他的生意。因此他也有钱供林默言在镇上私塾读书。
“踏踏!”
脚步声响起。
林默言推开房门走进屋中。
“爷爷!”
“回来了,吃饭吧!”
两碗浓稠的粥,一小碟腌菜,再加上半碗萝卜,就是爷孙俩的晚餐。
吃完饭后,林秋生欲言又止,他闻到了林默言身上的血腥味。
他看看林默言,最终在心底叹口气,不再多言。孩子已经长大,他又能陪伴他多少年?前路漫漫,始终要靠他独行。
孤灯如豆。
就着昏暗的灯光,林默言静静地温习文章。将诗书熟读一遍,夜已深沉。隔壁传来爷爷轻微的鼾声,看来他已经熟睡。
林默言微微一笑,将金叶子从怀中掏出来。
到这时,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金叶子,而是一张金箔。
金箔极为纤薄,但是却十分坚韧。林默言用手将其弯折,即便是对折,手一松,金箔又恢复原状。
林默言十分惊奇,他将金箔凑近灯光,隐约发现金箔上有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他轻轻用手抚摸,有轻微的凹凸感。
林默言心中凛然,心中暗自思忖。这金箔如此神秘,显然并非凡物。想起曾经听说的志怪故事,难道这金箔是什么宝贝?
想到这里,林默言的心中一片火热。他毕竟是个少年,脑海中充满天马行空的幻想。
他将金箔的一角放在灯火上,随着火焰的炙烤,金箔没有丝毫的变化。
林默言不死心,他又找来一碗水,将金箔沉浸在水中。可惜,金箔依然如故。
他有些抓狂,明明是宝贝,却不得其法,真是伤脑筋。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情极为烦燥。
片刻后,林默言稍微冷静下来,盘腿坐在床上。
他深呼口气,微闭双目,开始静静地默诵诗文。
不知道过去多久,林默言终于心如止水,恢复清明。
此时,已经是深夜,万物俱寂。
林默言看着金箔,心一横,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在上面。
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不能破解金箔的秘密,就证明他与金箔无缘。
灯光明灭不定,映射出林默言紧张的面孔,他双手紧握成拳,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金箔的变化。
鲜血在金箔上流淌,慢慢消失不见。眼见滴血有效果,林默言再次将鲜血涂满金箔正面。
当金箔吸收完鲜血后,突然发出一道金光。金光飘浮在半空中,组成一个又一个的蝌蚪文和鸟形文。
转眼间,这些文字化为一道洪流冲入林默言的脑海。
受到文字的冲击,林默言当即昏死过去。
此时,金箔也收敛光芒,慢慢地落在床上。
“哎!”
一声叹息响起,林秋生推门走进来。
此时的林默言浑身颤抖,五官皱成一团,身上不停分泌出灰色的汗液。
林秋生见状,信手一挥,一道清光将林默言笼罩。有了清光的加持,林默言慢慢恢复平静。
看着昏死的林默言,林秋生没有丝毫犹豫,将半生苦修的元气渡入他的身体。
等到林秋生收功而起,他的面容愈发苍老。
林秋生拿起金箔,心中有无限的感慨。
他东躲西藏几十年,以为能过上平静的生活,让自己的孙子可以快乐成长。
没想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即便是如此偏远的地方,太阴金章也自动送上门来。
林家的子孙注定会走上这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