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冬至，本是朝廷休沐之日，但因为黑云寨之事早朝并未取消。
于这日早朝之上，大兴皇当着众臣之面，宣布任命冯弘和姬焱为灭匪统帅，为期一个月。
消息一出，群臣哗然。
但却无任何人有异议。
自从姬长青和江华的相继离去，整个朝堂之上已再无敢说反对言论的人。
皇权得到高度的集中，帝独断专行。
唯一有说话之权的王相亦做作壁上观之像。
朝堂散去，姬焱随同着众大臣一起朝文德殿殿外走去。
有不少父亲之前的同僚来和他寒暄，姬焱一一作应。
你问姬焱恨他们吗？
不，他不恨。
但经此一遭，他却是再无法和这些叔叔辈推心置腹。
于朝堂之上，唯利益尔！
人走茶凉，物是人非，现如今的文臣之首是王相，众人巴结的自然亦是王相。
而他亦没准备免俗。
姬焱整理了下表情，嘴角含笑，眼眸微弯，主动凑到了王相的面前。
他拱了拱手，向王相作揖，“今日是冬至，姬焱薄面，在此为相爷贺冬。”
“哦，是贤侄啊！这重入朝堂，若有甚困难可要来找我啊！”王相拍了拍姬焱的肩膀，端的是和蔼可亲。
“你父亲去的委实让人悲痛，时隔近三载，每每想起我还是不能接受啊！哎，长青离世，真是我大兴之殇啊！”
姬焱眼眸下垂，附和着对方的话，“劳烦王相挂念了！”
“有时间来我府上坐坐，我们叔侄俩叙叙旧。”
旁边有别的官员来找，王相转身回望，接着与姬焱作别。
姬焱笑了笑，弯腰送别。
那两人有说有笑，相伴而去。
有大笑声从前面传了过来，那声音太过刺耳，灼的他双耳刺痛，有晕眩感袭来。
他双拳不禁紧握。
“想攀关系啊！人家好像看不上你呢？”
姬焱回头而望，不出意外的是冯弘那人。
不用冯弘提及，他亦是知道这王相说的都是场面话。
王相如果真有心相帮，又什么会在君上任命之时不发一言。
周边的官员早已散开，大家伙都赶着回去过冬至节。
“大人何故对姬焱有如此大的敌意？”每次见面必刺他一嘴。
“有敌意吗？有敌意才是正解吧！”这冯弘话中有话，长叹了一口气，“哎，这节假之日，竟要和你小子一起去办差？啧啧……”
他摇了摇头，满是嫌弃，“真是流年不利哦！”
“走吧，小子，你不是说要帮我出谋划策吗？那就跟着我去兵部吧！”
哟，还真难为这“兵毒子”记得正事了。
这冯弘嘴巴虽然是毒了点，但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也没藏私，将他手上现掌握的情况一一告知。
黑云寨早就存在，但真正出现在朝廷的视野中却是在六年前。
当时大兴与蛮族作战正酣，军中无法调派更多的兵力去围剿，就这样只得暂停了下来。
两方队伍三不五时地小打小闹一下，让那群匪人不敢太过嚣张。
一年前江华被诛，没过多久大兴与蛮族签了停战协议，至此边境太平。
外祸解除，才有精力应付内乱，这围剿黑云寨之事才正儿八经地提上了流程。
但这次等朝廷信心满满地去围剿黑云寨时，发现这黑云寨的防御变强了。
“这一年来，与这黑云寨打了那么多次交道，也算是将这黑云寨的部署大致摸清了”，冯弘将黑云寨附近的地图展开，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用炭笔各标记了一个符号。
“北部多高山，伴猛兽，我军不擅林战，又长途跋涉。从此处迂回黑云寨，得不偿失。”
“东部亦是丛林，幸地势平缓。但这片林子有古怪，已折损我军不少士兵。”
“西部是其大门，由精铁炼制，我军曾派数千士兵从此处进攻……”说到这冯弘朝姬焱看了一眼，言语中有些许低迷，“铁门被损，但亦未成功进入山寨。”
“因为索道下的万丈深渊吗？”姬焱接话道。
显然来之前他对这黑云寨亦了解了一二。
“不错，匪人果决，直接将绳索斩断。”
说起正事，冯弘一脸严肃。
谈及过往，脸上亦是悲愤。
“那悬崖这处呢？”姬焱朝地图上南部的位置指了指，“你们应该有甚突破吧？！”
经吕嫣然告知，姬焱自是知道这邹野已经率先一步潜入那黑云寨的。
冯弘没立即回答他，只是朝着他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
“邹卫长已经先行潜入，我等在这等待即可。”
邹卫长？邹野？明明知道此事他有涉及，但听到这名字，姬焱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
“他的身份不适合亲自去打探吧？”姬焱对这邹野虽没啥好印象，但涉及军事，他亦是就事论事地说道：“金甲卫名声之大，天下谁人不知？作为金甲卫卫长，他那张脸太过招摇。”
说到这姬焱又补充了一句，“好吧，如果他是易容潜入，那就当我没说。”
“他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有可能易容吗？”冯弘接了一嘴。
不知是不是姬焱的错觉，总感觉这冯弘对邹野的观感也不是甚好。
“行了，我们先等着吧！”
“在哪等？总不至于在这兵部吧！”姬焱食指朝下，向地面指了指。
“那你说怎么办？”冯弘将手附于身后，直直地望向姬焱，那眼神中满是打量。
姬焱知道，这是这冯大人在考教他呢！
“现黑云寨寨主，名讳葛天雄，草莽头子，不识二字。他原为黑云山下石矶坳村民，遇灾年，颗粒无收。重赋税，铤而走险。初为一饭之食，偷盗、抢劫。官府捕之，祸及妻女。家人惨死，性情大变。至此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于永和二十三年登上黑云寨，落草为寇……”
这小子！
冯弘直了直腰，面对姬焱的目光也变了变，里面的欣赏毫不掩饰。
众人提及姬焱，第一反应就是他是姬长青之子，身娇体弱，病公子一枚。
但世人对他本人的评价却是所述不多。
现在看来，要么是这人一直以来都在藏拙，要么就是世人皆眼拙。
他更倾向于前者。
那小子还在说话。
“……由此可见，这是一个性情不坚，粗鄙无知的莽夫。敢问这么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将黑云寨的防御机制优化至如此地步？”
“所以在这黑云寨之中肯定另有高人！”姬焱作总结之语。
铿锵之声，让人信服。
“冯大人，依焱拙见，擒贼先擒王，降匪先降智。攻打黑云寨，最快的办法，就是智取。”
这冯弘也是个别扭的人，明明心里已经对姬焱赞赏得不行，但嘴上的话却不甚好听。
“纸上谈兵，盲目自信！我能不知道那黑云寨有高人坐镇吗？邹卫长此次去往黑云寨就是去探查底细的。”
“他能全身而退吗？不要探查不成，反而还打草惊蛇了！”姬焱的担忧不无道理。
“冯大人，邹卫长自悬崖那处登寨，他熟悉这处路途。再加上这是回黎城最近的道路，他从这边方位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大。”，姬焱拱了拱手，自动请缨，“姬焱恳请，由我带一队人马从水路接应。”
冯弘：“黎水之上有人在那候着呢！”
“那若是万一，他就被围困在那，出不来呢？”
冯弘倏地抬头，亦想到了这种可能。
之前他对于邹野的身手太过自信，对黑云寨的匪人也太过轻敌，经过姬焱的这一分析他亦难免后怕。
邹野这人，可不能在他手上出了差错。
“你赶紧带一队人去水路守着，若发现不对，第一时间救人。”
“记住，救人！”冯弘又重复了一句，像是生怕姬焱见死不救似的。
这人好像对于他和邹野之间的恩怨所知不少。
“我知道，救人！”姬焱附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