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准备一周后出差的材料,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同事们大多都下班回家了,张无金却不得不加班加点赶材料。对于他来说,这早已成了家常便饭了。
当他大致把材料都做完了,看了一眼计算机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着已经是晚上八点十八分了。
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靠在椅子的后背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明天上午要先向经理汇报,修改后经理还要向蒋鹰汇报。出差时,这些材料就可以用上了。
他收拾好东西,关掉了计算机和头上还亮着的灯,这才踏上了他日复一日的下班回家之路。
他现在的家,是在这个城市边缘的一所公寓里。需要乘四十分钟的地铁、外加三十分钟的公交车。那里是城乡结合部,虽然距离真正的市中心的确是远了点儿,但那里的房租相对便宜,生活方便,更像他原来长大的家。
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远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市。母亲当年为了摆脱农村的贫困生活,来到那里投奔一个远房亲戚。后来经媒婆撮合,与进城打工的父亲结了婚,组成了家庭。父母先后生了四个孩子,他排行老二,也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儿。
像他这样的家庭,家里的孩子按理说学习都不会太好的。可说来也邪了门儿了,他的三个姐妹学习都不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好,而唯独他学习很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照他父亲的话说,就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家的祖坟究竟在哪儿。
对于从农村出来的父母来说,重男轻女本来就是根深蒂固的,家里唯一的男孩自然是宠溺得不得了;加上这个儿子学习上还这么争气,在家里那更是被捧成了掌上明珠了。
他在家里除了学习外,是什么家务活儿都不用干的。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买煤米油盐,等等,全都是三个姐妹和父母包了。
他虽然身材瘦小,长相一般,可在全家人眼中,他就是他们家的“高富帅”呀!尤其是他右眉上方的那颗黑痣,见到的老人都说,那是颗“福痣”,全家人自然是深信不疑了。
高考时,即使他第一天精神极度紧张,握着笔的手抖个不停,也因此没能正常发挥,可后面两天考得很好,最终考上了省内排名第二的全国重点大学,从边远小城,一跃来到了省会大都市。大学毕业后,又来到了这个南方著名的大城市。
这个城市发展极快,他现在住的公寓四周,当初还都是大片的农田,现在全都变成了林立的楼房了。
临街的楼房,第一层无一例外的都是各种商店,什么饭店、药店、理发店、服装店等等,应有尽有。他所住公寓楼对面的居民楼一层,还是一个小型农贸市场,每天从早到晚,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从公交车站下来,走到公寓楼,也就是不到五分钟的路。下班回来不太晚的话,他都是自己做饭吃。如果加班儿回来比较晚了,他就会在马路两边的小饭店里,吃上一碗面。无论是炸酱面、牛肉面、刀削面,还是各式拉面,他都喜欢吃,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吃完了面,正沿着路边的人行道从各色门店前走过,他猛然看见从一家店铺里出来几个人,边走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走到那家店门前看时,发现原来是一家彩票店。
他从这条街上走过不知多少次了,从来就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家卖彩票的店铺。
他想起了今天中午吃午饭时,在公司里与众人的对话,耳边又响起了孟瀚那惊叫声“哎呀,双色球一等奖单注已经到五百零八万了!”
他想起自己曾开玩笑地说过,要买一张玩儿玩儿的,于是心想:“就买一张玩儿玩儿,大奖不指望,能中个小奖也行啊。”心里想着,便迈开腿拐进了那家彩票店。
这个时候都快十点了,店里面竟然还有七八个人坐在凳子上,盯着墙壁上贴着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图表。他撇了一眼,发现那些图表上全是数字和像心电图一样的曲线。
他走到柜台前,坐在后面的小伙子很热情地起身打招呼,道:“您要买彩票吗?”
张无金略显踌躇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买哪种? 我们这里有双色球 ,3D,七乐彩,刮刮乐,22选5。您要哪种?”小伙子一口气把选项都说了出来。
张无金对彩票一窍不通,以前只听孟瀚他们说过双色球,于是装模作样地回道:“买双色球。”
“您要买什么样的? 单式还是复式?要不要倍投?”小伙子很热情地询问道。
听到这些,张无金是一头雾水。他知道装不下去了,只好如实相告:“我对彩票一点儿也不懂,只是想买一张玩儿玩儿而已,就买最简单的吧。”
小伙子抬头,好奇地撇了他一眼,道:“那…… 就买一张单式的吧,两块钱。号码您想怎么选? 是自选还是机选?”
“机选吧。”这个他听孟瀚说过,是让机器代替顾客随机选号。
他掏出钱包,却发现没有零钱了,于是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
小伙子一看,马上又热情地建议道:“您可以选倍投呀,比如您选二十五倍倍投,如果中奖了,就是翻二十五倍的,只需五十元。何况一等奖单注已经涨到五百零八万了,明天晚上就开奖。”
张无金听了心里为之一动,暗想:“既然买一次,就玩儿个大的吧。”于是点点头,说了声:“好。”
他接过那张彩票,仔细看了看,见那组机选的数字是:01 03 07 10 22 33-02. 他随手把它一折,塞进了口袋。
他住的公寓的一层是一家药店,叫做“真健康大药房”。他最近因为赶贷款的材料,体内有些上火,具体表现就是嗓子疼,这基本都成了规律了。
他懒得去看医生,通常就在这家药店买一盒喉症丸,或者西瓜霜,自己按说明书吃一个星期,基本就好了。
药店里荧光灯通明,一片雪白。可除了一名女店员外,一个人也没有,可能是因为太晚了的原因吧。
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买药了。进了店,他径直走到以前放置咽喉类药物的货架前,这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原来是陈经理打来的电话。
陈友银先询问了明天出差用的材料的准备情况,又提醒他出差前去人事部把出差要用的银行卡取来。
收起手机,他正要看货架上的东西,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先生,您要买这一款吗?这可是最近比较流行的。”
他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女店员正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他不记得以前来买药时见过她,应该是最近才来的吧。
只见她脸蛋清秀,长发披肩,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像两颗宝石,颇有点儿混血的样子。长得虽达不到让人感到惊艳的程度,但仔细看来却让人觉得越看越有味儿。
他不敢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便把目光挪开,顺手从她手中接过那个小盒子。
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小盒避孕套!他吃了一惊,抬头看着眼前的货架,确实换成了避孕套等其它的货物了。
他本想说这不是他要买的,可自己明明站在这个货架前,无法自圆其说。他怕对方看不起自己,于是硬着头皮,说了声:“谢谢了。”这才又问她,咽喉类药物挪到哪里去了。
女孩儿马上带他来到另一个货架边,指给他看。他拿了两盒西瓜霜,便跟着女孩儿往柜台走去。
他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面,目光贪婪地上上下下对她全身快速扫描了数遍。只见她亭亭玉立,身高比自己还略高一些。身上的白大褂像是专门为她定做的一般,虽未明显显现出她那凹凸有致的曲线,却也勾勒得若隐若现。
随着她快速的脚步,从她身上飘过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他忍不住偷偷地“嘶,嘶”猛吸了两下,又咽了一下口水。
他本想趁店里没人,跟她套套近乎,可一想到自己,既不“高”,也不“富”,更别提“帅”了,打人家的主意,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尤其这身高,那可是排在第一位的,从来没听人说过“富高帅”或者“帅富高”的。更何况这女孩儿竟然比自己还高了一点儿,这让他本就自卑的内心,更加没了信心和勇气了。
他记得在公司上班时,同事们曾不止一次地聊过此事。
有一次又聊到这个话题时,萧烛歌曾安慰过他说:“你一米六五 不到,也不算矮了,你比那武大郎可高多了!”
众人哄笑不止。
“武大郎有多高?”孟瀚好奇地问道,边问边拿起手机在上面百度。
“哎,哎,找到了!百度知道上说‘武大郎身高不足五尺,宋元时,一尺合今天的31.68厘米。算起来武大郎也就是不到155厘米,也就是一米五五左右吧’。”
“啊?只有一米五五呀! 那黑豆儿比他还高半头呢。”萧烛歌笑着说。
………………
听着他们调侃自己的身高,张无金一脸苦笑,道:“人家武大郎,虽被称作‘三寸丁谷树皮’,人家可是娶了潘 金莲那样的大美人儿为妻的呀。虽然说最后被那个美媳妇给害死了,那也是‘汽车轧罗锅儿 —— 死了也直(值)了’呀!”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虽然说的是笑话,他心里可确实是这么想的。人家武大郎可是有艳福的,自己将来的媳妇如果能有一点儿潘 金莲的美貌,他自然也就心满意足了。
从药店出来向右一拐,也就是绕到药店背后,就是进公寓的大门了。
那门很大,外面包着一层厚厚的锡铁皮,可能是为了防盗的,也可能是为了防火吧。门旁的墙上,镶着一个开门锁用的电子平板。要进公寓,你只要输入密码,门锁就会打开。
或者按下按钮呼叫要去的房间,房里的人就可以在屋子里帮你打开门锁。从公寓里出来的人,从里面直接推开那锡铁皮大门,就可以出来了。
张无金回到了公寓里,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劳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又从口袋里掏出西瓜霜含在 嘴里。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说是最近有一个盗窃团伙,频频作案,要市民注意防范,离家时关好门窗,云云。
他记得彩票店的那个小伙子说过,中奖号码 会在周二、周四和周日的中国教育电视台节目中播出。于是便换了几个频道,找到了中国教育电视台。
看了一阵子,疲乏劲儿上来了,他竟迷迷糊糊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