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夜色,幽暗的山林,暴雨如注。点点雨滴犹如冰雹一般砸向这片葱茏的树林,弯曲歪倒的片片绿叶在雨水的淬炼下,摇摆着,飘舞着,在月色的光华下,闪出点点莹亮的光。
应天府橡木村附近的乡下,道路泥泞不堪,条条羊肠小道通向大道,雨水夹杂着泥水,地上的泥巴和成了稀泥,道路变得艰涩难行。
一个女子背着一个鼓囊的包裹,行走在小道上,脸上的瘢痕面积有些大,还沾了一些血水。她的腿深陷在泥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雨水无情地淋湿了她破旧的布衫,她额前的毛发微微卷起,紧紧贴着头皮,看着黏糊一片。脸上的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淌,睫毛如羽毛般覆盖着眼睛。她睁开迷蒙的双目,却看不清前边的方向。
“嘶”,她一不小心跌倒在山路上,膝盖上的裤子撕裂,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裸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很快,雨水淹没了山林,风雨飘摇,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的双手往后按压着泥土地,眼睛止不住地眨动着,雨水覆盖了她的脸面,她张开嘴巴想要呼吸,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湖泊之中,怎么也喘不过气。过不了多久,她便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一顶浅粉色的青纱帐,透露少女可爱的气息。帐前,粉色芙蓉花缀满边缘,朵朵花瓣异常娇美,散发出迷人的馨香。
她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右手轻抚额头,使劲摇晃着脑袋,额前的细长刘海也跟着晃动。她缓缓起身,仔细查看了自己的身体,竟然穿着一身粉色的对襟襦裙,腰间系着浅粉色的缎带,上面缀着细碎的镂空花朵,看着精巧细致。
正当她踌躇之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慌忙躺了下去,眼睛微微闭上,偷偷观察着门边的动静。
朱伯川穿着一身白色锦衣,慢慢走了过来,说:“醒了?别装了。”
哎呀,被他撞破了,她心里暗自思忖,七上八下的。
她缓缓起身,这才仔细看清这个男人的脸。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灿若星辰,薄唇一扬。浑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麦子味道,宛若清晨的一缕曙光照进她的心田,惹得她心里小鹿乱撞。
她兀自看得入迷,因为害羞,眼睛左躲右闪,不知往哪里看。
“看够了没?”朱伯川颇有些不耐烦。
她好奇地回应道:“是你?是你救了我吗?”
他点了点头,说:“是的。”他继续说道:“宫里大殿起火,密报说是秦氏放的火。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秦氏今年入的宫,还没受封就被打入冷宫。据说是她心里怨恨,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大殿内放了一把火。这大殿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啊。这事惊动了锦门,锦衣卫连夜在橡木村搜查,把村庄翻了个底朝天。秦氏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啊。”
宸王朱伯川口中说的秦氏便是她自己,秦钰婉。
秦钰婉,大学士秦子皓的独生女,自小长在深闺。同年,她和萧婕妤选秀入宫,因一次宴会出言不逊惹怒皇上,被打入冷宫。被诬陷放火烧毁大殿,被锦衣卫追杀。
一想起这些,秦钰婉内心翻江倒海般难受。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中的脸。只见这脸是清秀可人的,可惜右半部分有乌黑的瘢痕,是大火烧伤所致。她悔恨,难过,不安,万种情结纠葛在一起,痛哭流涕。
朱伯川看她情绪不太稳定,忙走上前,递上一块白色的绢帕,暖心安慰说:“姑娘,别哭了。既来之则安之,安心住在府里,我会好好照顾你。”
她一听,委屈的心情好受了很多。说完,他还热心地端了一碗薏仁粥,舀了一勺,吹凉了,喂给她喝。“大夫都跟我说了,姑娘昨夜淋了雨,受了风寒,再加上体虚,要好好休养才是。”
她喝了一口,感觉舒服了很多。“你是这里的小厮吗?我这是在哪里?”她询问道。
他爽朗一笑,说:“这里是宸王府,我是王爷朱伯川。”她这才打量他的衣衫,一身浅白色的珠玉宫服,腰间悬挂着流苏翡翠玉佩,华贵大方。
朱伯川,宸王府王爷,为人仗义,在京都的威望很大。
她对这个陌生的王爷萌生了一丝好感,这是她在京都举目无亲下感受到的唯一一点安慰。他安慰她睡下后,他便出了屋门。
或许是太累了,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再次醒来,发觉脑袋有些昏沉。她披上白色的外衫,走到木窗边。菱形的窗扇敞开着,木质的窗棂下摆放着一瓶水仙花,淡白色的花朵,淡黄色的花蕊,散发出阵阵幽香。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土地,浇灌在野草野花上。花朵们探出头,爆发出无穷的生命力来,野草们弯曲着脑袋,垂落而下。柳叶青青,山峦连绵起伏,不远处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山,犹如仙山一般。
她翘首,正准备关上窗扇,透过木格子窗扇,偶然瞥见朱伯川正兀自站立在雨中。雨水自屋檐下滴落,沾湿了他白色的鞋袜。他不为所动,站立在木漆廊道下,望着雨帘子出神。
这不是梦中的情人么?,他有着乌黑浓密的眉毛,勾唇翘鼻,剑眉星目,宛若星辰大海。
“王爷,你要不要进来?”她指着漫天迷茫的大雨,劝慰道。
他回过头,淡然一笑,“我在这守着你,我没事。”他咳嗽一声。
他的咳嗽牵动了她的心灵,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那么亲密无间。她连忙拿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推开雕花木格子门扇,走到他身边。白色的披风披在他身上,看上去素雅大气。
“小心着凉。”她轻声安慰。
四目相对,一股无形的情思在空气中流转,仿佛触电了一般,她的脸颊飞起一朵红云。她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他抱着她,久久难以忘怀。“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必不负你。”他海誓山盟地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