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景行回来后,我自然是心想事成,心满意足。
如今景行虽保留着张路的记忆,却如黄粱一梦般,已然模糊。
于此,张路这个人便等于就此消失了。
我虽然于她的爱都源于景行,但相处日久,情谊总是有的,于此我自然心怀不安与愧疚。
但我又是自私的,若用景行消失的代价换她回来,我总是不舍。故而日日纠结万分。
景行似乎知道我的心事,某一日便问我:“小七,你为何不奇怪,为什么一千多年都找不到我?”
我这几日思绪纷乱,竟然忘了此事,忙问:“为何?”
“这里面有很长的缘故,你知道真相后或许会恨我,但我也必须如实告知。”
这当真让人疑惑:“我为什么会恨你?”
“其实当年我早知道你的身份,我短命而死,也是因为我误会了你,自己绝命而去。”
“你说什么?!”我如听惊雷,一时脑中轰鸣,“可是当时你明明是重病无治,我找来多少仙丹都无效。”
“若我不想活了,你自然治不好我。“你为什么不想活?”
“因为我忽然知道,你以为我是柳逢春的转世,才会那般爱我。我以为,你一直爱的都是柳逢春,而不是我。所以,我绝望之下,便绝了尘缘,回归了天界。”
“天界?!”我如坠云里雾里。
“我其实和你一样,来自天界。”
“你说什么???”我简直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你没有听错,我确实来自天界,我的真身是一只凤。”
“你是一只凤?凤凰的凤?”
“是。凤凰的凤,你应该知道 ,雄鸟曰凤,雌鸟曰凰。很遗憾,我在天界也和你一样 ,是一只雄性的鸟。”
我活了三千多年,这简直是我听过最离谱,最不可思议的话。谁不知道凤凰是鸟中之王,其羽辉辉,可比日月,那是何其威风绚丽。
从前我在景行跟前自卑是一只狐狸的时候,便设想过,如果我是凤凰,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再向他好好展示一番真身。
可是他却告诉我,他是凤?
我呆呆的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寻到一丝特别的痕迹。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如今即使恢复了景行温润又清朗的气质,也着实和凤凰沾不上什么关系。
比如我曾经的一位酒友轩辕琪,也是一只凤,生的可谓是既风情万种,又俾睨万物,外貌和我比较起来也能稍稍有些胜算。
就算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我怎么看,他也只能算是凡人里出色的长相,和仙人比已然劣势,更何况是凤凰呢?
他见我打量他的目光多有怀疑,有些怅然道:“我只有魂魄在此,原身在岐山。”
“岐山?那是凤王轩辕恒和其族群所居的地方,我因和轩辕琪熟识,也去过几次,你可认得他?”
“他是我二哥。”
“二哥?你莫非是轩逸瑾?”
“正是。”
我去岐山的时候,他还没有修成人身。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可景行明明和柳逢春生的一模一样。”
他回道:“我们虽未曾在岐山相识,但恰巧我修成人身后,也偷偷跑到人世闲逛。我第一站落脚的地方便是徐景行的家,自此与他要好,我告诉他来自异世,人间无亲,他便留我同住。他生性柔弱善良,只是自幼体弱。我帮他多方调养也无济于事。后来我偷偷跑去幽冥查了他的命数,寿命活不过二十。我无法改变凡人的寿命,他便求我在他阳寿尽时,顶替他的肉身,免他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谁知这么巧合,我刚变成徐景行 ,你便忽然出现,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也恰好天天缠着我,我以为这便是两情相悦了。”
也许这一切我做梦都不曾联想过,仿佛与我无关,我只能是瞠目结舌,他见我一味地发呆,又继续讲道:“我虽知道你的真身,但你既然没有和我说起,我便也不好拆穿。我们一起在人间生活了十年,原本可以一世白头。可是忽然有一天,幽冥之使得知了我占据徐景行灵体的事,入梦中命我归还。我因眷恋不肯,他便告诉我,你寻了一百年,寻的是柳逢春的转世。于是第二日醒来我便和你说,我梦到了一个叫柳逢春的女子。”
我恍然,往事虽久远,却果然有那一日,他于梦醒后提及柳逢春,我以为是前世的记忆萌芽,便忽然生出对柳逢春的愧疚,抱住他哭了一场。
也许,这便是误会的根源。
“那年徐景行的父母已经相继离世,我完成了对他的承诺,心伤之余便不欲在人间停留,在又一个梦里交出了徐景行的肉身,回归了岐山。
自此,我在天界黯然神伤了一百三十年,却不知,你在人间受了一千多年的煎熬。
直到有一天我二哥告诉我,他的老友百里琦爱上了人间一个叫徐景行的男子,执着寻找了一千多年,我才惊觉自己误会了你,赶紧再次下界,没找到你,却先找到了张路。
但她灵识坚韧,我的灵识被压制住,直到你淋雨那天,她不忍你受伤,自愿将意识降低,我才得以挣脱出来。”
我愕然:“所以张路,其实和徐景行无关?”
“无关,张路是柳逢春的转世。”
“所以,我终究还是欠她的。”
他牵住我的手,忐忑道:“你不恨我?”
我缓缓摇摇头:“也许我该恨你不多问我一句,就负气离去。可是能有今日重逢,又觉所有恨意全无,只余欢喜。”
“小七,我们可以相守的时间长长远远,所以,暂时忘掉我,还你的一世情债吧!”
景行,不,应该是轩辕瑾。
他掏出一粒丸药来:“吃掉他,忘记徐景行。百年之后,我们岐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