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个纤瘦的身影静立在庭院中,面朝着一间房子,不敢提步上前。容碧颜已经站了一炷香的功夫,未到约定出发的时辰,不好上前去扣门喊石青。
吱!
面前的门轻启开,房里的微朦被亮光所侵占,映入眼帘的院子情形。石青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又瞬间的漠然,转身平静地拉上了房门。
“跟我来。”石青冷凝着脸,轻声道。
容碧颜微张着嘴,刚想问话,又咽了咽口水,把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默默地顺从着跟在石青身后。
“阿六叔,去马厩牵两匹马来!”石青边喊着,走近房门时,抬起手掌拍在木门上。只见那木门吱吱晃动,开出了一条门缝。
“哎!稍等片刻,起来啦!”
房里一个男人一阵囫囵的话语,好像还未完全清醒。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脚步声近了房门。
容壁颜看到门缓缓开了一个小缝,一个眉毛像割稻谷的镰刀弯起,因为衰老而微凹陷的眼眶,狭长的眼睛并没有能睁开得大些,配上他那一张宽梆子脸,倒是给人踏实感。原来正是昨日那灰粗衣衫的麻利牵马人。
待阿六叔将马牵到石青面前,恭敬地递上马绳。石青接过绳子,打量了一下马匹,伸手拍了拍马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回头看着容碧颜,扬声道:“干粮与水备好了,放在马背上,路上吃。现在出发!”
说罢,便将手里的一根马绳递到容碧颜手上。
“上马?可是,可是我不会骑马!”容碧颜难为情地开口道,手僵硬在半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哈哈,你居然不会骑马,刚才为何不早说?”原本面容默然严峻的石青,突然像听到什么高兴的事一般,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我怎么知道此番出行是要骑的就是那两匹马。你笑得那么开心,有什么好笑,难道不会骑马就很可笑吗?
我现在要学的东西很多,我会学骑马,以后一定会骑马。你就小瞧人!”容碧颜愤愤然地说着,解释了一串,似乎还觉得说得不够。
闻言,石青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神情,正了正神,认真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大意,本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接着石青转身,朝着阿六叔说:“阿六叔,请换辆马车来。”
德府侧门,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两匹并排的马儿浑身黑亮,俊美的肌肉展现的线条,威风凛凛地微昂着头,头顶上的两撮毛发恰巧地划过圆亮的眼角。
容碧颜心里不由惊叹道好俊美的马儿。
她踩着矮凳,伸直了手臂抓上车轸,艰难地踏上车厢。只听见矮凳噗的一声,石青一个闪现、轻侧身,人与矮凳几乎同时稳定在容碧颜身旁的空余位置上,刚刚好。
石青坐稳身子,试手拉了拉缰绳,回头查看一眼车厢,缓声说到:“坐好了!”
相比刚才的无所顾忌大笑,现在他是多了些思虑,这个小姑娘人小,心还挺好强的。
车厢里,容碧颜透过帘子,看着石青的背影,又回眸瞧了眼旁边的两个包裹,探了探脖子,想问王爷有没有查安坊的事。见石青专注地赶着马车,只好把话语又咽了回去。
石青的眼打量了德府的四周,并没有看到锦风局人的身影。他嘴角浅笑,看来带一位小姑娘出城,并没有引起皇帝谍报侍卫的关心。
锦风局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谍报侍卫集合所,他们四处干着不见光的勾当。这些年,四大王府被锦风局的人监视,只是秘而不宣的事罢了。
吁!驰行一段路后,石青喊停了马车。待容碧颜往外瞧着的时候,他已经屹立在车厢旁。
石青警觉环视四周,走到一处平坦的草坪立住,回头朝着车厢方向喊道:“拿上吃的包裹下车!”
吃完餐食,两人稍作片刻。石青抬头眺望着天空,轻声道:“如果快马走近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这条路平缓合适马车走,差不多一个时辰到,所以先吃些东西。稍微坐盏茶的功夫,启程时,我叫你。”
说罢,他便自行到树下,随意一坐靠,眯起了双眼,小憩。
容碧颜抬头,望着那灰蒙蒙的日头,看来今日是不会放晴了。无心休息,随意四下瞧着。忽见不远处的矮草地间夹有一种血红色一样艳丽、食指头大小的果子。暗思量这会是什么草药或者是毒果子?
走近几步,弯下身细瞧,只见那血红的果子表面有着一些细小的绒毛。用脚轻轻一拨,枝叶底下的根系稳稳扎立。
忽然,容碧颜心底莫名一惊,感觉不对,貌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侧身一细瞧左前方,不由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一条灰色的圆头蛇正直立着头、吐着红色的信子,准备攻击。容碧颜失声惊叫:“蛇!”
惊叫的同时,她已经往后退了一大步。
“低头!”后面的石青匆忙间一声喊。
嗖!
容碧颜瞬间低头,待抬头看着原来蛇的位置时,一把雪亮的剑已然稳稳地钉入土里,剑正中蛇的七寸。
她心里感叹道,这小哥年纪轻轻,剑法如此精准。
“蛇吃的这种果子叫血腥莓子。血腥莓子生长的地方往往被这种蛇视为领地。领地一旦被入侵,被践踏的血腥莓子散发出的气味,蛇才会发狂,所以才有此举动,发狂地进攻袭击人。
按理说这种天气,大多数蛇都躲到洞里,减少外出。这种蛇休眠期较晚,还好毒性不大,一般不会轻易咬人。”石青轻松的步伐,平静地说着。
眼眸微垂,弯腰蹲在地上,随手摘了一颗血红色的果子,继续说道:“如被蛇咬到,将血腥莓子碾碎,及时涂在伤口上就好。”
看着石青愿意多说几句话,容碧颜试探性地询问:“石青小哥,安坊的事情,王爷会去查办吗?你是否知晓?”
“放心,会的。”石青点头,一脸坚定的神情。
听到此,容碧颜目光眺望着天际,未来的未知,或许还有一份希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一些缓解。她又问道:“石青小哥,这样说,好像你很了解王爷?”
“是。”
石青又是坚定的话语。但是他面上平淡的神情,似乎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而又自然的事。
“小哥,你多大年纪进的德府?”容碧颜有几分好奇,她看石青好像就是在德府成长一样,在德府做事、在德府说话都是那番熟悉老成。
“三岁。”石青沉下眸子,将刚才的那把剑,细致地搽试上面的泥土,放入剑鞘。
容碧颜心想自己很小的时候没有爹娘,去了安坊。怎么人家爹娘就舍得将那么小的孩子送进德府呢。
“那你的家人呢?爹娘呢?”
“家人。爹娘……可以说没有。”石青的眼里闪过的漠然,又恢复了平静。
“你跟世子很熟?”
“德府对我家祖上有恩。我三岁入德府当侍卫,世子长我两岁,这十二年来跟世子一起长大。”
原来是这样,那石青小哥也是个可怜的人。容碧颜看着远处的天空,淡蓝色的天际,几缕白云飘荡着,缓慢地游荡,没有相聚又散开了去,那般孤单,就仿佛是自己。想到此,不由地一阵悲凉,陆爷爷他们就是这样不由自主散去。
回眸,容碧颜发现地上没有了蛇,那蛇尸体不知道石青什么时候丢出去。她细看了看身旁沉默的石青,才发现石青袖子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他衣袖有些鼓起。
她不禁有几分好奇,抬手指了指他衣袖问道:“石青小哥,你衣服的袖子里是什么?”
“你说的这个?”石青抬起那只手,衣袖下,是一把小弩。
他在手上掂量了下小弩,漠然说到:“桢国禁令,个人不能私自使用弩,这是一把改良后的小弩。”
听罢,容碧颜心里暗暗寻思,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武器。桢国严控民间使用常规弩,那改良后的小弩轻巧而又符合规定。
小弩藏在袖子里,不易被人发现,看来这石青小哥使用的弓弩应该与他的剑一样超群。她眸子一沉,心里便有了些许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