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贝子与王浩然叙罢旧情,便弈起棋来,开局移去四“炮”,作“车”、“马”之争,大战三局,结果竟成平手。
王浩然欣然一笑:“此阵我精研已久,却不能胜,当算是我输了,改日一定将十副泥巴象棋奉上。”
傻贝子却弈兴未满,只道:“如此弈法,变化甚少,好生无趣!不如摆开满盘,再弈两局如何?“
王浩然却推言:“今日弈兴已尽,我们改日再战!”坚持不肯再弈。
张毓英笑道:“前辈亦惜名否?”
王浩然哈哈一笑:“张少爷这是要故技重施啊,周焕文不就是在此处中了你的激将法吗?王某本无‘棋王’之名,何谓惜名乎?少爷休要拿话激我!”
张毓英见激将不成,又再三相劝,然而王浩然却毫不松口,坚持不肯再战。
张毓英不好勉强,便不再劝弈,将先前之事照实告之,转而求问巴吉人下落。
王浩然哈哈一笑:“张少爷这是弯弯绕绕十八个弯,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张毓英:“非也!非也!向前辈咨询巴吉人去处是正题,欲观前辈与京都棋王对弈,亦是正题!”
王浩然:“这巴吉人乃是镇江棋王,与我是同乡,我曾多次拜访,却未得见!只因巴吉人常年弈游各地,踪迹难觅。”
张毓英:“可有人能知其下落?”
王浩然:“此人向来独来独往,如浪子般飘来飘去,他自己都不知明日要去往何处,别人又岂能知道?”
傻贝子深叹一口气:“如此说来,要想找到老前辈,岂非难于登天?”
张毓英:“前辈可有寻得巴吉人之法?”
王浩然思索片刻:“确实还有一个方法!张少爷可曾听说过‘中炮大王’陈笙?”
张毓英:“前辈说的可是温州棋王陈笙?”
王浩然点了点头:“然也!”
张毓英:“我曾听索万年前辈提及此人,他曾在温州大摆‘棋杆斗’擂台赛,三年无人能破其擂,棋艺出神入化。只是,据闻陈笙前辈已在几年前过世,怎会和寻找巴吉人扯上关系?”
王浩然:“陈笙生前与巴吉人乃是至交,陈笙的忌日正值中秋,巴吉人每年都会去祭拜一番。因此,欲寻巴吉人,不能去镇江,而要去温州。”
张毓英一笑,看向傻贝子:“前辈,今年的中秋,我们怕是要在温州赏月了!”
傻贝子:“无论到哪儿,月亮岂不是一样圆?”
王浩然:“张少爷有如此雅兴,王某愿带路前往,顺便去会会老朋友!”
……
温州,平阳县。
道路口的一片空地上,十几个人围聚在一起,不时有“车马炮”之声传来,一场棋盘间的纷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棋盘两边坐着的乃是两名老者,他们常在此处弈棋,只为娱乐,从不博“彩”。
因为没有金钱纷争,旁观者得以七嘴八舌地“指点江山”,场面热闹非凡。
“老头,你傻啊,快跳马!”
“什么臭棋,你拱卒啊!”
“就这水平还下棋呢?”
……
人群中突然多出一个年轻男子,素质低下,出口成脏,令人耳烦。再看此人,瘦得皮包骨头,却穿了一身军装,邋里邋遢。
有一老秀才正在旁边看棋,指责道:“年轻后生,看你这身打扮,莫不是个逃兵吧,怎么敢穿这身衣服在此污言秽语,请口下留德!”
年轻人也不惧怕,瞪了老秀才一眼:“要你管!什么逃兵,我乃是将军,今日闲来无事,弈两盘棋又如何!老头少管闲事!”
说罢,他继续污言秽语的指点江山,却万万没有想到,此时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刀下“待宰的羔羊”。
人群之中还有一人,五十多岁,穿一身黑色长袍,身高马大,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这个人正是巴吉人。
巴吉人看到这个年轻男子,心中暗暗一笑:“棋臭,素质低下,易怒,三条全中!今天就拿你开刀!”
巴吉人悄悄走了过去,对年轻男子道:“这整个棋摊儿,就你的嗓门大,你敢和我博彩弈两盘吗?”
年轻男子虽然在旁边指点江山甚有底气,但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不知眼前人的底细,他怎肯轻易博彩,只道:“凭什么和你博彩!爷没有功夫!”
巴吉人:“喝!你小子,在巴爷面前也敢自称爷!我让你两匹马,你敢和我下吗?”
年轻男子:“什么?让两匹马,还博彩?彩头多少!”
巴吉人伸出手掌:“五两银子!”
年轻男子:“嘿!你可想好了,饶双马,还博“彩”五两?这么多父老乡亲看着,咱可不兴耍赖?”
巴吉人伸出大拇指:“巴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啰嗦什么?如果和了,彩头照样归你!”
年轻男子:“得嘞!巴爷您请着,这年头,谁出钱谁就是爷!”
正在弈棋的两名男子也爱热闹,弃局将座位让了出来。
巴吉人欲让双马,自然要执红棋,第一步便走出炮二进二,形成巡河炮。这巡河炮在让双马局中,属于常见招法,意在谋求进攻速度,以快致胜。
年轻人毫不犹豫走出炮八平五,架上中炮,心中暗道:“没有双马,看你如何去守中兵?”
巴吉人却是淡淡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出一步炮八平二,似乎根本没有进行思考。
这步棋可谓是出乎年轻人的意料,他本以为巴吉人会在中路补一手,没想到巴吉人竟然放任中路不理,心想:“原来是一个送钱的臭棋篓子!”,果断炮打中卒,形成空头炮。
然而这一切早在巴吉人的意料之中,他主动弃空头,意在谋求车九平八捉炮的先手。
巴吉人走棋越来越快,年轻人也跟着越来越快。
最后,巴吉人充分利用巡河炮的威力,强行突破,仅仅八个回合就获得了胜利。
这一局棋,恰好与《橘中秘》中的一盘“让双马”局相同,乃巴吉人精研的套路之一。
那年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糊里糊涂的输了,他羞愧不已,掏出五两彩金,灰溜溜的离开了。
人群中不断传出称赞之声:
“果然厉害,让双马还能赢棋!”
“这巡河炮用得太神了!”
“此人和我们县的小棋王有一拼!”
……
老秀才突然插了一句:“沿河十八打,将军拉下马!”
巴吉人听到此处,顿觉有趣:“老先生,您这句好!以后我就给这招取个名字,叫“沿河十八打”!就冲您这句诗,我得给您一两银子!”说罢,巴吉人直接将一两银子扔了过去。
众人拥巴吉人再来一盘,巴吉人却坚持不肯再弈,只道:“这饶双马之棋,一次只能弈一局,多了就不灵验了。各位乡亲,对不住了,我还有事,敢问谁知道谢宣小棋王家住何处?”
众人纷纷指路:“你往前走,见一棵大松树左拐就是!”